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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回 悼红轩姊妹闻噩耗 大观园宝钗探颦儿

红楼春梦- 全文阅读 - 第92回 悼红轩姊妹闻噩耗 大观园宝钗探颦儿

  却说薛宝钗坐了车来至栊翠庵,与迎春湘云两个姊妹相见,湘云道:「宝姐姐,你这回可是真真做了新娘子了,怎么还得空来看我们?」

  宝钗脸上一红道:「少拿我取笑。怎么难不成我还不能来看看你们了?这丫头,挺着这么大肚皮还这么毛手毛脚,当心动了胎气!」

  说话间,身子已经被湘云抱住了。

  湘云刚要说话,却停住了,用小鼻子在宝钗身上嗅了嗅,先是胸口,再是小嘴,嗅了几下方笑道:「嘿嘿,宝姐姐,你身上有爱哥哥的味道!」

  宝钗听了这话不由一张脸顿时红了,想着宝玉早上非要泄在自己口中,只怕这回还有那股子味道竟是被湘云闻到了不成?忙在湘云臀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道:「只怕是你想你爱哥哥想得不行了吧?这会子他没来,可是失望了?」

  湘云笑道:「有宝姐姐来了也是一样的。只是不知道爱哥哥忙什么?好些日子不来了。家里可都好么?」

  宝钗道:「倒是都好,宝玉也挂记你们几个,只是明年乡试,老爷让宝玉带兰儿一同下场,如今被逼着在屋里做文章呢。你只放心,等你腹中的娃儿落草,我定想法子让他来便是了。我只想着你不是要生了,看看你可好,可缺什么不曾?」

  湘云道:「倒是不缺什么。上回宝玉留下的银子也还够支撑一段,又有迎春姐姐麝月姐姐一同说话,也不寂寞,只是肚子里这小东西这几日太不安分,老是动个不停。」

  宝钗听了忙道:「果然?我可不可以也摸摸看?」

  湘云笑着将宝钗的手拉住了在小腹上拍了拍道:「好宝宝,你宝钗妈妈来看你了,来狠狠地踢她一脚。」

  话音刚落,那小腹果然突的坟起一个鼓包来。

  宝钗是才过了门的小女儿家,哪里见得这等事?不由又惊又喜,摩挲了好一会子方住了手道:「可卿姐姐呢?怎么不见?」

  湘云道:「怎么?爱哥哥都告诉你了?」

  宝钗笑道:「嗯,以前我还真不知道他还有这许多事儿瞒着我呢。倒是唬了一跳。」

  迎春笑道:「可不是,可卿姐姐这事儿,说出去只怕谁也不信的。谁能想死过去一年的人居然还能活过来?」

  说着命麝月将可卿请出来,众人相见,倒是可卿有些腼腆起来,来至宝钗跟前就要施礼,宝钗忙搀扶住道:「姐姐,这是怎么说?怎么倒是你给我施礼了?」可卿笑道:「你是正牌的宝儿奶奶,按理,我该叫你一声婶娘呢……」

  宝钗噗嗤笑道:「好姐姐,可万万不能这么说,一者,你可在我前头和二爷好的,再者,你又比我长了两岁,况且你现在也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让我敢受?倒是该我给你请安才是正经。」

  说着便屈膝行礼。可卿忙也拦住。

  袭人麝月姊妹也是有些时日没见,自然有不少闺阁中的话说。一时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住,不一时已是中午时分,早有下人备下了午饭。

  众姊妹用了午饭,正在一处说闲话,正说着,突听外头有人喊:「二奶奶,二奶奶,可了不得了。」

  原来是香菱急急地跑了来。原来贾府事发,因薛姨妈独在梨香院住,不曾过去那边,因逃过一劫,见贾府上下爷们都被捆着带走了,早就没了主意,因想着宝钗出去在外头,突然想起必是去探视湘云了,薛姨妈因同香菱去过一遭,便立马让香菱坐了车急急地来悼红轩寻宝钗了。

  宝钗见香菱这般慌乱,问道:「是怎么了?」

  香菱哭着说:「不得了了,咱府上被……被抄了家了,大老爷二老爷和宝二爷都被……被一根绳子捆着带走了……」

  说罢又呜呜的哭了出来。

  众女听了都唬了一跳,还是宝钗有大体,因湘云和可卿都是有身子的人,哽咽着道:「傻丫头,这可不能乱说,你可是看清楚了?」

  一面说一面给香菱递眼色。

  香菱也知宝钗心意,因摇头道:「我和太太只是在屋子里,不曾见将人带走,只是听外头人说。那许多官兵围着荣国府我可是见了的。」

  宝钗知道贾府仍袭着爵位,贾赦贾政贾珍又都居着官,如今被查抄到如此,定不是小事,只怕府中众爷们都被掳了去也难保,不觉心中着急,又恐唬着了湘云等人,只得强作镇定道:「少听外头人浑说,哪里就有这么严重的?只怕外头讹传,只带了几个下人去罢了。」

  又转向湘云等人道:「你们且不用太担心,等我回去看看,有了消息便使人知会你们。云妹妹,尤其是你,千万别动了胎气。倒是袭人,前儿你嫂子生养,你也算见过,依我说,你且先留在这里,若是湘云有了动静你只怕也比她们懂得多些。」

  袭人随挂念宝玉,听宝钗这般说,也只得点头答应。宝钗又叮嘱了几句,说罢急急地上了车回去了。待到宝钗急急地出门上了车,宝钗因问茗烟,去哪里能寻一身外头妇人的衣服,茗烟便引着宝钗到袭人哥哥家里,问花大嫂借了身粗布衣物宝钗同香菱莺儿都换上了,方又起身。不一时回到宁荣街,宝钗只让茗烟将车子远远地停了,将身上首饰头面都摘了包作一包递给茗烟道:「这一包子东西你先拿着,若我倘或出不来,你只将这包子东西先拿去悼红轩给你云二奶奶他们,只是说话要注意些个,千万别唬住了他们。」

  茗烟跪下道:「二奶奶,你千金之体,怎的能这般冒险?要进去也只让小的悄悄翻墙进去罢了。倘或真二奶奶真有什么不测,我如何跟二爷交代?」

  宝钗道:「我也不进去,我先去梨香院问问。可梨香院毕竟只和咱府上一墙之隔,总要有个准备才是。你长在府外头跑,只怕街上有人能认得出你来倒是麻烦。我常年只在院子里从不抛头露面的,能有几个人认得?倒是比你方便一些个。如今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若是半个时辰没个音信,你便速速回悼红轩,在那里好生照料三位奶奶便是拜托了。」

  茗烟只得接了东西,将车子远远地停了。宝钗走下车来,果然见贾府外头仍有持刀抢的戍卫站立,远远地有人仗着脖子看热闹。宝钗不敢多耽搁,只低头挨着墙根一路走,好容易挨到梨香院,莺儿紧走两步先将门扣开了,三女闪进去。

  薛姨妈正慌得不行,一见宝钗,犹如见了主心骨一般,不觉又哭了起来。

  宝钗只得先安慰道:「妈切莫担心,是怎么回事你只把你知道的先都细细的告诉我。」

  薛姨妈方哭着将所听得的都对宝钗讲了,宝钗一面听那眉头一面皱的更紧了,心道:「若只是大老爷老爷做官坏了事,只怕不至于这般大动干戈,宝玉虽不问官事,也是政老爷亲子,也还说得过去,如今竟然连贾兰都带了去,只怕此事并不简单。如今需先探得究竟才好行事。」

  因问薛姨妈道:「府里可有人出来?」

  薛姨妈道:「只有进去的,哪儿有一个出来的?只听说将府里的爷们都串做一串带了去。」

  说罢又哭了起来。

  宝钗只得又好生安抚,一面道:「北静王爷和府上甚厚,既然是北静王爷亲来办理的,老爷和宝玉只怕也不至于受多大委屈,妈妈在屋里好好坐着,我这就去北静王府里问个究竟。」

  薛姨妈道:「外头都是人,倘或让人认出你来,你哪里还走得脱?不如你也好好藏着罢。」

  宝钗道:「如今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且试一回,凭是问不出个缘由,只打听出宝玉他们被拘押在哪处也是好的。」

  说罢便起身去了。

  却说北静王一路上将贾府众人带走,虽是不忍,也只得将众人先押解至狱神庙,又嘱典狱不可委屈了众人,方进宫复命去了。来至宫中,仍往太后内宫,几个亲王郡王都在了,太后见北静王进来,便大致问了一回,北静王不敢掩饰,将经过说了一回。太后听了点头道:「如今人都齐备了,便将先帝遗诏拿出来宣读吧。」

  原来雍正鉴于自己登机经历颇为坎坷,立密诏立储制度,事先将书写有钦定储君的诏书写定,分做二份,一份藏于乾清宫长大光明匾后,一份随身携带。此刻雍正驾崩,众大臣取出正大光明匾后的密诏和皇帝身边的密诏,有太监双手捧了跪着颂道:「自古帝王统御天下,必以敬天法祖为首务。而敬天法祖本于至诚之心,不容一息有间。是以宵旰焦劳,无日不兢兢业业也。

  朕蒙皇考圣祖仁皇帝为宗社臣民计,慎选于诸子之中,命朕缵承大统,绍登大宝,夙夜忧勤,深恐不克负荷。惟仰体圣祖之心以为心,仰法圣祖之政以为政,勤求治理,抚育烝黎。无一事不竭其周详,无一时不深其袛敬。期使宗室天潢之内,人人品端形方,八旗根本之地,各各奉公守法。六卿喉舌之司,纪纲整饬,百度维贞,封疆守土之臣,大法小廉,万民乐业。十三年以来,竭虑殚心,朝乾夕惕,励精政治,不惮辛勤,训诫臣工,不辞谆复。虽未能全如期望,而庶政渐已肃清,人心渐臻良善,臣民遍德,遐迩恬熙,大有频书,嘉祥叠见。

  朕秉此至诚之心,孜孜罔释,虽至劳至苦,不敢一息自怠,方翼图安保泰,久道化成。今朕躬不豫,奄弃臣民,在朕身本无生,去来一如。但皇考圣祖仁皇帝托付之重,至今虽可自信无负,而志愿未竟,不无遗憾。宝亲王皇四子弘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圣祖皇考于诸孙之中,最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雍正元年八月朕于乾清宫召诸王、满汉大臣入见,面谕以建储一事,亲书谕旨,加以密封,收藏于乾清宫最高之处,即立弘历为皇太子之旨也。其后仍封亲王者,盖令备位藩封,谙习政事,以增广识见,今既遭大事,着继朕登极,即皇帝位。仰赖上天垂佑,列祖贻谋,当兹寰宇乂安,太平无事,必能与亿兆臣民共享安宁之福……」

  宣读完毕,又将两份诏书献给众人浏览,两相对比,丝毫不差,太后因道:「既是如此,弘历便是我大清第六位皇帝,卓吉日登基,溶儿,新帝登基一事,还要你多费心了,贾府之事,只管交予中顺王爷也就罢了。若无其他事,你们各自下去准备吧。」

  一旁坐着的忠顺亲王站起身来朝北静王道:「王爷此番辛苦了。方才太后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太后如此重用王爷,将皇上登基大典都交予王爷打理,王爷万万不可辜负了太后一番苦心。如今贾府之事你再也不用多费心了,只交给小王便是了。」

  北静王听了一愣,刚要说话,太后道:「溶儿,都知道你们府上和贾家深密,此事关系重大,按理你也当回避方是。」

  北静王无法,只得答应了。将贾府上下事宜交割与忠顺王,不在话下。

  交割清楚,北静王不免有些气丧,刚回至王府,有人报:「有人求见王爷,已等候多时了。」

  北静王问是谁,那人答道:「是个妇人,普通人家打扮,自曾是贾薛氏,只说要求见王爷。」

  北静王一听忙叫请进来,果然不一时宝钗进来。前日宝玉大婚之时北静王也曾去贺喜,自然人的宝钗。宝钗行礼,北静王忙免了道:「原来果然是贤侄媳,我正寻思白日里你怎的不在,只不知你又如何辗转过来的?」

  宝钗答道:「适逢事发之时我正巧在外头,因躲过去了。不知家里犯了什么事,竟遭此劫难?」

  北静王叹了口气,先让宝钗坐了,才将事情经过说了一回,又道:「此番关系重大,又有忠顺老匹夫从中作梗,只怕不拆散宁荣二府他是不肯善罢甘休了。」宝钗听得呆若木鸡,本只是疑心并非贾政贾赦一干人为官不正所致,哪成想竟是这么大勾当,不由哭道:「王爷明鉴,我虽过门时候不长,却也是在荣国府中长大的,打小听的都是忠君报国,哪里能做出这等子事儿来?」

  北静王叹道:「我自然知道,只是如今却是说不清楚,只希到底能水落石出,还你府上一个清白罢。」

  宝钗又道:「不知宝玉等都拘押在何处,可否能容见上一面?」

  北静王道:「尊府爷们都在狱神庙中。本来这事由我办理,可方才被忠顺老匹夫生生夺了过去,我再不能插手。此刻若想见上一面恐怕不能了。你也莫要太过担心,我时时留意,若有机会定让你们见上一面。」

  宝钗哭了一回,又问了许多话,北静王将所知道的事儿都说了。宝钗这才又施礼道:「如此多蒙王爷费心,贱妾感激不尽。时候不早,我这就告辞回去了。」北静王忙道:「外头风声正紧,你府中女眷都被监禁在内院,你这番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若不嫌弃,只管在我这里住下,有何变故我也好先让你知道。」

  宝钗行礼道:「多谢王爷美意,只是毕竟生了这么大变故,一则老太太太太还在府里,我怎能独一人在外头,让她们在里头受惊怕?二则我也好将方才王爷所说的话带进去,也让太太们心里明白。」

  北静王留不住,只得让宝钗去了。

  出了北静王府,宝钗又坐了车回了梨香院,将北静王所说的话同薛姨妈说了一回,薛姨妈唬得又没了主意,拉着宝钗的手哭道:「这竟如何是好?」

  宝钗因道:「妈,如今急也没用,中间有小人作梗,万岁爷在时最是贤德的,这回定也错不了。只能等着罢了。」

  薛姨妈又道:「这若是定了可是弑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宝玉……」

  说罢早已泣不成声。

  宝钗哪里不知此乃诛九族的大罪,只是要安抚薛姨妈才绝口不提,如今听了这些话,再也管制不住,那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滚落。

  再表忠顺王,因早在暗中便收集宁荣二府的诸多罪证,这番接受了此事,更觉十拿九稳了。却不先过问在狱神庙中拘押的男丁,第二日却命人先去荣国府,拿着花名册,将在后面屋子里禁着的女子挨个盘查。从尚未起头的女孩至五六十岁的奶子都不放过,尤其是二十左右岁间、并非贾府本生的女子更是盘查的详细。

  如此盘查几日下去,街上便传言四起,有说是忠顺王是看中了贾府中哪位小姐求亲不得故而坏了贾府的事。也有说是贾府中有人拐带跑了忠顺王的小妾藏匿在府中才招此大祸。宝钗听了这些话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黛玉,再也坐不住,因想着:「不知颦儿可如何了?如今拼了死活我也要进去一遭才好。」

  如此想着,也不敢说给薛姨妈,只说去外头打探打探。便换了粗衣服去了。

  宝钗转了一圈儿来至贾府门口,见许多兵勇在外头把手,犹豫了一会子方鼓着气往里走。被看门的拦下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禁地?」

  宝钗垂着头道:「这府上厨房里的柳二嫂子是我姑表亲,俺娘听说这里犯了事儿,让俺特来看看我姑姑。」

  兵勇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妇!如今这里头的人都是上头要严加看管的,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旁边一个也道:「你是哪里来的?你不知这其中的厉害,你若是听我劝,赶早回去是正经,切莫趟这摊子浑水。」

  宝钗道:「柳二嫂子于我家有大恩,如今俺娘说了,再怎么也要让俺见上一见的。还望二位军爷行个方便。」

  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一包散银子塞在差役手中。

  那差役接在手中掂了掂道:「姑娘你有所不知,不是我们不与你方便,实在是上头看的紧,我们也难办。」

  宝钗见他口风有松,忙又将腕子上的一个赤金镯子撸了下来,递过去道:「我知道,只是我那姑姑却只是个帮厨,想也不至犯什么大罪,只是受牵连罢了,还望二位军爷多关照关照。」

  那差役接了镯子不由眼前一亮,因道:「可果真如你所说,只是个帮厨?」

  宝钗忙道:「再不敢有半句瞎话。」

  二人又商议一番,才压低了声音道:「俗话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今日便允你进去走一遭,只是你可莫要走错了路,到时候撞到不该去的地方,你可莫要说是我们让你进去的。」

  宝钗忙点头。差役又道:「这荣国府凭的甚大,你可认得路?」

  宝钗道:「去年过年曾来过,认得路。」

  差役道:「如此甚好,这第二层院子里便是那些不相干的下人婆子,一干要紧的都在后头内院里,你可莫要走错了。」

  宝钗忙答应了,差役这才环顾左右,见没有人,便将角门偷偷开了一个缝儿,让宝钗进去了。

  宝钗进了府门,一颗芳心仍跳得厉害,只见偌大个院落,如今狼藉满地冷冷清清,只有二门上几个差役或坐或立。宝钗不敢多看,寻那僻静的路便转到大观园中,朝栊翠庵去了。好在被禁女眷都在荣国府中,大观园里此刻倒是冷清,一路上倒没碰上个人。

  来至栊翠庵,敲了半日方有个老婆子开了门。宝钗因问:「妙玉师父可在?」那老婆子耳朵又聋,宝钗正要再问,妙玉却打里头走了出来。见是宝钗,忙赶上前道:「宝姑娘,你怎么来了?你没被……」

  宝钗道:「我那日正巧不在府里,因逃过一劫,这回来看看你们可有事。」

  妙玉道:「倒是没人来我这里撒野。」

  宝钗道:「颦儿可在呢?」

  妙玉道叹了口气道:「在里头呢。」

  宝钗听了口中只念阿弥陀佛,又抓着妙玉的手道:「我听人说如今正挨个审查女眷,尤其是外头来的,二十来岁年纪的。我只担心可是冲着颦儿来的……好姐姐,如今且听我一句,赶紧收拾了东西和颦儿一起同我出去避一避。我知道颦儿恼我,我……可我……」

  说着声音哽咽住了。

  妙玉听了不由一愣,问道:「我听说是一个中顺亲王亲自来查的,可是?」

  宝钗道:「正是,不知道这中顺亲王和贾家有什么过结,本来是由和府上交好的北静王审查,却被忠顺王夺了去。如今说这些也无益,姐姐还是快些喊颦儿,我再想个法子蒙混出去,先离了这是非之地是要紧。」

  叹了口气道:「我如何不想离呢?只是……」

  宝钗道:「怎么?」

  妙玉道:「只是颦儿自打来我这里住下,身子便不好。听说宝玉被抓了去便一头病倒了,如今人事不省已经几日了,汤药不进,只怕……只怕现在不敢挪动的。」

  宝钗听了惊道:「什么?怎么好好的就病了?好姐姐,快让我去看看。」

  妙玉点头将宝钗领至里屋,只见黛玉躺在床上,一旁坐着晴雯。晴雯见了宝钗,忙起身行礼。宝钗也顾不上答礼,忙去看榻上的黛玉。只见黛玉双眸紧闭,气若游丝,面如金纸。宝钗见了哭道:「好姐姐,都说你医术最是高明的,怎的也要救上她一救。若是要抓什么药,你只管跟我说,我就是拼死也弄进来给你。」

  妙玉也落泪道:「我怎么不想,只是前日里颦儿心中就憋着气,如今又被这等惊吓,心病难医,好与不好,还要看她的造化了……」

  宝钗哭道:「都是我害了颦儿……」

  妙玉道:「切莫这么说,都是命罢了。宝姑娘,如今你说的事儿我也都知道了。这里头不是久留之处,恐夜长梦多,依我说你赶紧出去。」

  宝钗道:「姐姐,若是颦儿好转了定要赶紧离了这是非之地。到时候你只管想法子让婆子往梨香院告诉我,我拼死也要带你们出去。」

  妙玉摇头道:「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如今快去吧。」

  宝钗只得起身要走。刚出门又返回来,将随身佩戴着的金锁摘下来递给妙玉哭道:「姐姐,我这金锁是我儿时一个颇有道行的和尚送的,只怕也有点法力,姐姐好歹给颦儿放在身畔,或许能祛邪避凶也是有的。」

  妙玉接了,安慰了宝钗一番,宝钗这才转身出了栊翠庵,又沿路折了出去,仍道荣国府院内,本想着再往里头去见众内眷,却无奈兵勇把守严谨,宝钗虽不放心,又想着自己在外头或许还能行走行走,只得转头又出了荣国府,扔回梨香院去了。

  「父王,你为何迟迟不审问这贾家的罪臣?」

  孙绍祖问道。

  忠顺王道:「我儿,我这几日不是一直在着人排查?」

  孙绍祖道:「为何不提审这贾家男丁,只盘问女眷?」

  忠顺王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报你那点小私仇可是?」

  孙绍祖脸上一红道:「父王,那贾宝玉着实可恶,他……」

  忠顺王挥了挥手道:「也罢,那些人就让你去提审吧。只是事儿还没定死,你可莫要给我弄出人命来。」

  又朝门子道:「你那里如何?」

  门子道:「回王爷,这宁国府诸多罪状已齐备了,即便没有这弑君之罪,最轻也该革职查办的。」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折子来。

  忠顺王看了看,点头道:「辛苦你。你便去陪着小王爷去查一查这贾家男丁吧。这宁国府这头的折子明儿我一发先报与太后知道,先结果了他们也就罢了。」孙绍祖见识过贾府中的女儿各个如花似玉倾国倾城,早就心中惦记着。因听了中顺王这些话,只怕慌乱中难免有美人遭荼毒,因忙道:「父王,孩儿还有一事相求。」

  忠顺王道:「讲。」

  孙绍祖道:「我曾见过这贾府中女眷不乏那国色天香风流婀娜的,父王可不可以……」

  忠顺王笑道:「这算什么,等定了他家里的罪,都归你!」

  又想了一回,从桌上拿起一根凤钗朝门子道「你可还记得这个?」

  门子看了道:「王爷,这可是上次从甄家那下人处查得的?」

  忠顺王道:「正是,你拿去问问,这荣国府中可有人认得。」

  门子顿时明白了,将凤钗纳入袖内。忠顺王挥挥手道:「好了,你们下去吧。」

  「是。」

  孙绍祖和门子磕头退下。出了门,门子笑着拱手道:「恭喜小王爷,此番受此重任,更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只是不知小王爷要从何下手?」

  孙绍祖咬牙道:「自然是从这贾宝玉起头,这厮不但在我手上掳走了贾迎春,更是挑唆那贱妇把我一顿好打!」

  门子道:「小王爷英明!我听说这贾宝玉是贾府上下最疼的,只不知小王爷用些什么手段?」

  孙绍祖狞笑道:「还能有什么手段,先拖出去打个半死再说,他那种奶面公子,我看他能禁得起我几拳?父王只说不出人命,这半条命只怕他今日便是保不住了!」

  门子道:「小王爷,兵法上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依我说倒不如换个巧法,又能让小王爷出气,又能问出内情来。」

  孙绍祖听了忙问道:「哦?你有什么巧法?快快说与我听。」

  门子道:「小人才疏学浅,又不了解这贾宝玉,倒是没什么巧法儿。只是小人认识一个人,他必定是有的。」

  孙绍祖忙问是谁,门子这才冷笑道:「贾雨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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