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梦中被小雪吵醒,萧森晃了晃宿醉未醒的脑袋,忍不住叫道:“怎么回事?不是星期六吗?这么早叫我干什么?”
“今天要补假的啊,老爸——”萧雪使劲娇嗔着。“你不用上班,我可还要上课呢。”
萧森抬手抹了抹脸,嘟哝了句,“麻烦。”又再高声喊道。“叫你妈送你吧。我今天不舒服。”
“不要,她开车太慢,还经常怕这怕那的,动不动就踩刹车,烦死了。”萧雪气鼓鼓地说着,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她当然是故意的。早晨起来知道爸爸昨天又是半夜三点才回家之后,萧雪就决心要让他睡不安稳。本来啊,台风都过去两天了,刘鑫连电话都没打来过一个,他们居然一点办法也不帮忙想想,甚至连问都不问,弄得她想求救都出不了口。更何况,她一向都很讨厌爸爸出去花天酒地夜不归宿,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更加讨厌。凭什么这些臭男人就可以天天出去应酬,女人却要在家里苦等,等他们回家,等他们有空,等他们想起女人们的存在?难道他们忘记了,“这世界是女人创造的,女人也可以将它毁灭”吗?想起昨天在网上偶尔看到的这句话,萧雪冷笑一声,又拍了拍门。
萧森正犹豫着要不要起床去送女儿,顺便跟她谈谈刘鑫,听门响得急促,突然就有些恼火,厉声喝道:“那你打‘的’去!”
“万一拦不到,迟到了怎么办?”
“那就迟到,或者干脆不要去。”
知道爸爸这一发火,总得有十几二十分钟睡不着,萧雪得意地喷了喷鼻子,感觉舒畅了些,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重着脚步,“噔噔噔”地跳下楼梯。
肯定又是刘鑫这兔崽子干的好事。惹恼了小雪,连累老子也跟着受气。萧森摇头苦笑着,想起台风那天晚上小雪就已经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心里倒并不怎么担心。这小子还算有一套,不用出面就能安抚得住小雪。这次估计也闹不了多久,自己还是别多事进去掺和了。反正刘鑫已经答应了自己的条件,足见他对小雪的用心。多半是因为太忙,或者是见小雪太过骄横,故意晾几天刹刹她的锐气罢了。
不过,有机会倒要再跟刘鑫确认一下小雪教育基金的事。假如签字费和法律顾问两项在下个星期可以最后落实,这一百万最好也能同时拿到手,省得夜长梦多,鸡飞蛋打。萧森翻来倒去地琢磨着,渐渐竟有些兴奋起来,足足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又昏昏睡去。
这次惊醒他的却是手机铃声。
见是五洲宾馆的电话号码,萧森连忙静了静神,轻声试探道:“罗书记?”
“老弟总算起来了。呵呵……打你半天了。”罗汉的笑声居然显得有些不大自在。
“真不好意思。昨天陪我们副校长会客,喝多了点儿,现在头还疼呢。”萧森歉疚地陪着笑,又问。“老哥一大清早就急着找我,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吧。”
“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和老弟关系倒很密切,所以才想着告诉你一声。”
“那个职位定下来了?那可真多谢老哥了。”萧森开心得越发谄媚。
罗汉的语气忽然有些冷。“没那么快。协议还没签妥呢,哪儿顾得到这个。”
“还没签妥?”萧森诧异地问,立刻明白了罗汉的意思。“是不是签字费还没给到?刘鑫已经亲口答应我了,还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得等老板批准,一时找不到人,只能先放着。”
罗汉顿了顿,“我怀疑他是在找借口,想拖过这两天,协议签了之后再设法回绝。”
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爽快?又不全都是花他自己的钱。日——萧森心中暗骂一声,说话的腔调却从容逾恒。“我觉得应该不是。刘鑫不会傻到弄这些文章。可能真的是要等老板,即使不需批准,至少也得通知到才行。礼貌,大概也是程序。”
“哦……”罗汉沉吟了片刻,这才笑道。“不管怎么说,你老弟得想办法催催他。否则,万一什么环节出点岔子,可谁都落不下好。”
“知道知道。我会抽空跟刘鑫提一下,绝对不会有问题。老哥放心好了。”萧森尽量自信慢慢地保证道。
“嗯,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萧森随口问道,想到罗汉可能又要催他叫去甄琰,眉头不由一皱。
“你那天到底怎么把徐晖吓跑的?”
他怎么忽然又问起这个?萧森楞了楞,诧异地反问道:“没怎么样啊。我不是跟老哥都说了吗?怎么?她跟你告状了?”
“那倒没有。不过呢,我今天发现她没睡在宾馆。早上问了问,她说有个姓甄的朋友在深圳,这几天一直睡她那里,吃得舒服,做什么也方便……”
萧森心中一紧,连忙问道:“甄?甄什么?”
“我问了,她没说。老弟觉得有没有可能就是上次你叫来陪我的那娘们儿?”
“没那么巧吧?她们既不是同学也不是同乡,不可能会认识。呵呵……”
萧森勉强敷衍着罗汉,心里却益发惴惴不安起来。如果是甄琰的话,那就肯定跟刘鑫有关。难道那天晚上甄琰借口不来竟也是刘鑫搞的鬼?小雪会不会刚好撞见他们三个在一起,所以才那么生气?他们三个到底在搞些什么勾当,要这么瞒着自己?这两天怎么就尽顾着高兴,没想到应该向小雪问清楚事情的经过呢?
“不是当然最好。是的话,老弟可要小心了。刘鑫这家伙不好对付。”
罗汉慢条斯理地说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腔调。
难道他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倒可以通过他来确认一下自己是否紧张过度。萧森这么想着,便问:“这话怎么讲?”
“你想啊。徐晖跑出去,于情于理,都会首先去找刘鑫。那个姓甄的娘们儿又显然跟你关系匪浅。假如刘鑫跟她早有勾结却刻意不让你知道,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这家伙可绝对不是随便做事的人。”
“那倒也不见得。”萧森故意反驳道。“也可能他只不过是想以此要挟我答应女儿的事而已。”
不料罗汉却不肯配合,只淡笑道:“不是当然好。最好是有两个姓甄的,你认识一个,徐晖认识一个,跟刘鑫完全没有关系。反正徐晖不敢把你怎么样。以后大家变成同事,你还是她的上司,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萧森失望地摇摇头,一边依旧用自信满满的语气答道:“刘鑫也未必敢把我怎么样。呵呵……多谢老哥费心,这件事我会设法弄清楚的。”
看来今天上午是别想睡觉了。萧森放下电话,郁闷地想了一阵,脑袋里却还是浑浑噩噩的,找不出几丝眉目,便干脆坐起身,靠在床头,捏起只烟,点上。
如果徐晖说的真的是甄琰,如果他们真的打算对自己不利,一向周密细致的刘鑫和甄琰,不可能会不事先提醒徐晖。这可不是对付小雪。他们应该知道自己的分量。
但,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徐晖刚好就有个在深圳的姓甄的朋友?萧森狠狠地将烟头按进烟灰缸,重新捏出一只,夹在手指中间。
只是,他们能怎么对付自己?又为什么要对付自己呢?刘鑫答应自己条件时那么爽快,可见他对小雪十分认真,除了借以要挟自己赞同他们的恋情之外,他没有别的理由要对付自己。如果是为了安昭的事,他用不着等这么久,更不可能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表现过什么强烈的敌视。自己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苦思不得其解,萧森忍不住拿起手机,正犹豫着该先找甄琰还是先找刘鑫,床头的电话忽然就响了起来。
“萧副院长吗?”
老谢生分的称谓和肃穆的语气让萧森有些诧异,连忙点头答道:“是,是我。谢校长。您找我有事?”
老谢依然一副官腔。“校党委早上开了个会,决定你从今天开始停职检查,所有工作暂时由老周接任。有什么要交代的,可以直接跟他联系。”
急剧加速的心跳将数不尽的热血一浪浪泵入萧森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脑袋。“这……这是从何说起?我……我没犯什么错误啊,最近。”
老谢顿了顿,问:“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强奸一个女学生的光碟昨天晚上就已经在法学院传开了。还有学生弄到了网上供人下载。‘荔园春风’好几个版都炸了一般,现在已经不得不暂时关闭。”
萧森用力摇着脑袋,似乎想找到,或者晃出根救命稻草来。“什么光碟?到底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强奸女学生了?”
“否认是没有用的,老萧。你自己设法找来看看就知道,你的脸在里面非常清楚,看不出丝毫做假的痕迹。党委所有成员都看了,法学院几乎所有学生和老师也都看了,都认为确实是你,所以才会迅速作出那样的决定。”
老谢事不关己地淡淡说着,停了一阵,才总算露出了点人情味儿。“老萧,你也太不小心了。事情弄到这一步,我想帮都帮不了你。你还是先冷静一下,看看怎么样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萧森好不容易喘定一口气,哀声答道:“我明白,谢谢校长。不过,还是要麻烦您告诉我,那到底是怎么样的光碟?又是怎么发现和流传出来的?”
“是你对一个女人施暴的片段。据说是昨天晚上有人放了一箱光碟在法学院学生宿舍楼下,上面贴了张纸条,写的是‘法学院长强奸女学生’。另外,很多法学院的老师,还有院党委成员,今天早上都在信箱里见到了同样的光碟。听说市教育局那边也收到了不少。”
萧森听得脊背发凉,手也不由自主地一抖,险些将电话摔在地上。“那个所谓的女学生是不是甄琰?”
“那些强奸片段经过很好的剪辑,所以始终看不到她的脸。但认识的人都相信是她。书记在会上还亲自给她打了个电话探问此事。不过,她推得一干二净。既不承认那女人是她,也不承认光碟是她蓄意制作分发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看我怎么找她算帐!想到这里,萧森立刻就有了些力气。“她不承认,那我就不是强奸女学生,而是强奸一个普通女人了。甚至,还有可能是个妓女。谢校长,能不能麻烦您看在我最近功劳苦劳的份儿上,设法让学校从轻处置?最多我不做院长就是。”
萧森这么说着,心里渐渐生出一丝希望。
“亏你还是法学教授?强奸妓女就不是强奸了?万一苦主跑去告状,如此证据确凿的事情,你以为能轻易逃得掉吗?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尽量将所有光碟收缴销毁。你现在的第一要务,是赶快想办法疏通教育局和检察院,无论如何都不能立案调查,让事情在学校里自行消化解决。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不可能遮掩得过去的,就别费心去找了。”
“但我确实没有强奸啊。甄琰跟我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不过是场戏而已……”
萧森心有不甘地说着,心里的希望却几乎已经消失殆尽。他最多只能把刑事罪行变成丑闻,却绝对不可能再把丑闻变成花边新闻。21世纪毕竟不是辜鸿铭的世纪,他也不是可以谈笑风流的散人名士。
老谢的声音又再肃穆起来。“怎么?你打算公开承认自己跟女学生长期保持暧昧关系吗?以后学校的声誉,还有招生工作受到影响,你承担得了多少责任?”
你他妈倒会过河拆桥,过桥抽板。日——萧森忍不住暗骂一声,嘴里却只能嗫嚅着问:“校党委进一步的处理意见是什么样的?麻烦您透露一二,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老谢这才温言安慰道:“深大你是肯定呆不下去了。过段时间我看有没有机会,把你调到别的学校去。只要离开深圳过上几年,这批学生走干净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萧森听他说得有理,正要点头称是,忽然又笑了起来。自己还在学校里待着干什么?这件事就算处理得再好,将来最多也只能升到院长,无论如何是做不上校长位置的。反正法律顾问的那份工资已经足够吃喝玩乐了,假如能在河南那里做到独立董事,岂不是更加逍遥自在吗?
萧森这么想着,语气不由松弛了许多。“谢谢院长。甄琰那边,学校会怎么处理?”
“她不承认还能怎么处理?赶快让她毕业离校了事。”
不能让这骚货轻易得逞!萧森恼火地想,随即提声叫道:“哪儿这么容易就毕业?她的论文我要抽回来重批。”
老谢立刻没好气地答道:“你算了吧,老萧。现在还不够麻烦,非要把她逼急了不行吗?你还是赶快想办法搞定教育局和检察院为好。”
难道就这么放她跑去美国不成?萧森无法甘心,却也知道老谢说得有理,只得低声应道:“检查院有我的老战友,绝对没问题。教育局那里,能不能请您帮个忙,打几个招呼?”
“我已经招呼过了。但你是事主,不出面是不可能的。”
“是是,我知道。我这就去办。”
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把事情大致安排妥当,萧森这才松了口气,软倒在床头。
然而,身体虽然松了,脑袋却还是紧张不已。萧森闷坐了一阵,慢慢拣起落在地板上的那只烟,点着,使劲抽了两口,努力想把脑袋熏出一点头绪出来。
甄琰到底有没有跟刘鑫勾结,又勾结到什么程度?这到底是甄琰自己的主意,还是跟刘鑫合伙搞的鬼?刘鑫为什么要做这种显然对他没多少好处的事?搞掉了自己的工作,自己就会更加依赖他?难道不怕自己一气之下破釜沉舟禁止他再追求小雪?还是他一直都在处心积虑,想为安昭的事情报复自己?以他的权势,有必要拐这么多弯,兜这么多圈子吗?何况,安昭做自己情人在前,做他老婆在后,他有什么理由如此挟私怀恨刻骨铭心呢?萧森越想越觉混乱,宿醉也凑热闹似的重新发作起来,太阳穴和后脑枕僵痛欲裂。
“老萧,有你的信!”
凌尘的声音忽然响了进来,将一团乱麻顷刻间搅成了一锅稀粥。
甄琰会不会也寄了一张光碟给我?示威?这可不能让凌尘看到。想到这里,萧森连忙坐起身,一边叫道:“等我来看。”
一边就跳下床,走去开门。
凌尘将牛皮信封递给他,没有说话,神色却颇有些古怪。
萧森见信封并没有拆,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不舒服?”
凌尘看着萧森,看着这个嫁给他将近二十年的男人,衰老的面孔如此陌生,浑浊的眼睛如此仓皇,矮小的身体如此臃肿,一时弄不清楚是该怨恨还是该怜悯——怨恨他,或怨恨自己;怜悯他,或怜悯自己——只得勉强笑笑,答道:“没什么。你今天怎么这么晚?等会儿在家吃午饭吗?”
“昨天喝多了点。呵呵……”
萧森悄悄摸了摸手里的信封,感觉好象真的是光碟的样子,心里暗自庆幸着,尽量若无其事地答道。“今天没什么事儿,大概会一直在家。我先看看信,等会儿就去洗脸吃饭。”
“那我先下去准备了。”
凌尘低声说完,暗暗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萧森重新关上门,拿起信封看了看,发现上面除了“萧森亲启”四个字之外,果然什么也没有,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一边走向床头,一边就撕开了封口,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
急剧加速的心跳再一次将数不尽的热血一浪浪泵入萧森本就已经混乱不堪的脑袋。
跟光碟一起散在床上的,分明是十几张凌尘的裸照。为了能让人看清楚她的面容,甚至还特意掺杂了两张特写。
脑袋“嗡嗡”一阵乱响。萧森身不由己地晃了晃,一点点软倒在地板上。
周围静寂如死。
外面明媚的阳光,竟也变得异常阴冷。
空调还在“呜呜”地吹着,象是要把这里变成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萧森才重新感觉到心跳,感觉到颤抖,感觉到自己轻微的动作。齑粉一般的脑袋,被不断吞咽下去的口水漫流着,也渐渐凝出几处泥影,恍惚指引着他思索的方向。找到它们并不容易,但萧森知道,假如自己不使出全部的求生本能,也许,从今以后,这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他这个人了。有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他不允许自己这样。他绝对不能被任何人击垮。不管是孔校长,还是甄琰刘鑫,甚至,是那个他曾经预料但终于未能防范的凌尘的初恋情人。
多半是他,很可能是他,当然是他!萧森拼命咬着牙,一点点聚集起散飞在空中的力量,好一阵儿,才慢慢扶着床,爬上去,撑稳,坐住,楞楞地看着那些照片,看着其中一张上那根苍老松弛的胳膊,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能有机会拍到这样的照片,又如此处心积虑要搞垮自己,除了凌尘的初恋情人,还会有谁呢?而他之所以要让自己看到这些照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迫使自己跟凌尘离婚!
当然不能让他得逞!萧森用力握了握拳头,重新扫视了一遍床上的照片,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既然照片上僵硬而无奈的表情明白显示着凌尘并不很愿意跟他在一起。所以这家伙才会出此下策将通奸的证据送到自己手里。那么,只要自己不开口,以凌尘的性子,就算知道了学校的事也肯定不会主动提出离婚的。
无意中跳过了独占情结,萧森渐渐就有了些信心,力气也随之恢复了不少。是啊,假如现在就跟凌尘离婚,这些证据并不足以让法院把小雪判给自己。那么,刘鑫那边的好处也许就很难得到了。一两个月的缓冲时间,却可以让自己做很多事——搞定那个职位,甚至做上独立董事;找出那个混蛋,甚至将他打入牢笼;没准儿还能趁机把甄琰这个骚货给整垮,把徐晖这个野丫头收归帐下呢。
想到这里,萧森忍不住得意地冷笑几声,将照片撮起来,想了想,走去书房,锁在最下面的抽屉里,这才缓步下楼。
见萧森忽然出现在厨房门口,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厌恶还是戏谑,凌尘暗觉不妥,却又不知道到底不妥在什么地方,只得轻声问道:“老萧,你怎么还没洗脸?饭马上就好了。”
不能让她看出破绽。萧森在心里警告着自己,一边就勉强弄出些笑容,答道:“我倒给忘了。这就去。”随即转身走去卫生间。
他怎么一点歉疚的样子都没有?这次可不比以往,事情闹得这么大,自己已经很难再装聋作哑。难道他就不怕小雪知道后大吵大闹吗?凌尘无奈地看着萧森的背影,想起上午一位旧同事告诉她的那些情况,心中越发感到悲哀。不是为自己悲哀,而是为萧森悲哀。假如一个人在丢掉工作之后,连自己的家庭也满不在乎了,那他还活着干什么呢?
凌尘叹了口气,将饭菜逐一端出去,摆好。等到萧森出来,这才一起坐了,两个人无声无息地吃饭。
屋子里的空气越发阴冷。
看着萧森慢条斯理的动作和若无其事的表情,凌尘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接到那位旧同事的电话之后一直没有太强烈的反应。从安昭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萧森的出轨,极端一点甚至还可以说,她用沉默纵容了他的出轨。而她心里始终都在暗暗相信,甚至期盼着萧森早晚会闯出大祸。不管大祸是将迫使萧森彻底收心,还是将迫使自己彻底绝望,对她来说,不都可以算是一种解脱吗?
只是,现在她虽然早已绝望,却还是无法离开萧森。因为小雪,更因为刘鑫。凌尘想着想着,渐渐就有些烦躁不安起来。她知道这是欲望勃发的前兆,便草草吃完自己盘里的饭菜,站起身,轻声道:“我吃好了,先去睡会儿。等下再来收。”
说完,就走回自己的房间。
是发泄出来还是压抑下去呢?凌尘波澜不惊地想,并不觉得有什么为难。是的,随着刘鑫逐渐恢复对她的尊重,欲望的潮水已经越来越单薄无力了。或许欲望本身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希望构成的吧。正如滨死的人做什么都没意思一样,完全绝望无疑会带来欲望的消失。也幸好是这样,不然,未来的许多日子,她只怕连从萧森那里勉强得到一点安慰也都完全不可能了。
正这么无可无不可地犹豫着,外面忽然传来“叮铃咣啷”的开门声。
凌尘抬手看了看腕表,不由有些奇怪。一点多就要上课了,小雪这会儿跑回家干什么?
还不待她起身出门,萧雪就已经冲了进来,神情凄惶声音嘶哑地轻声叫道:“妈——爸爸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凌尘心中猛地一震,连忙接住她,慢慢扶坐在床上,尽量平静地问道:“什么事?你……你听到了什么?”
萧雪看看容色似乎异常苍老的凌尘,鼻子又是一阵酸楚,眼泪也早已经淌下双颊。“是……是爸爸强奸女学生的事。谢文超说学校里已经传遍了。还可以从网上下载来看。”
“没……”凌尘本能地想要否认,立刻又意识到此时的否认已经不可能有丝毫作用,只得顿了顿,温言道。“没那么严重。到底怎么回事还要等学校调查,你别一惊一乍的。先回去上课吧。”
“真的?”萧雪擦了擦眼睛,怀疑地看着凌尘,不知道是她被爸爸骗了还是她在说谎骗自己。该不该冒让妈妈饱受打击的风险说出自己听来的那些真相呢?萧雪暗自问了一句,还没有来得及找出答案,嘴边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那为什么学校已经决定要爸爸停职检查了?”
凌尘只得极力否认道:“没有的事,你听谁说的?”
“是谢文超说的。他爸爸是院长,消息不可能有错。”
凌尘顿了顿,好一阵儿,才无力地辩解道:“你别听他瞎说。这样的事情,谢院长怎么可能随便告诉小孩子。你爸爸没事的,别担心。”
看到凌尘益发忧郁的神色,萧雪断定妈妈一定是在说谎。但她也不忍心再逼妈妈,便静了静神,转而问道:“爸爸在家吗?”
凌尘无奈地看着萧雪,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安抚住她。“你找爸爸干什么?”
“我要向他问清楚。”
萧雪轻轻抓住凌尘的胳膊,咬咬牙,道:“如果是真的,妈妈应该跟他离婚。”
凌尘心中又是一震,连忙喝止道:“小孩子别瞎说。爸爸跟妈妈都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了,离什么婚?又不是有什么天大的麻烦。”
妈妈怎么总是这么没骨气?萧雪半怒半怜地想,忍不住就争辩道:“爸爸在外面做了那样的事,难道你还以为这个家庭能维持下去吗?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再和他住在一起了。我现在想起他就觉得恶心。我们可以让师哥帮忙找个地方,先搬出去。”
“不管他做了什么,也都还是你爸爸。不许你这么侮辱他。”
萧雪冷笑一声,道:“好,我不侮辱。他现在在家吗?我先去问清楚再说。”
见小雪踉跄着冲出房门,凌尘连忙也追了上去。不料,刚一拐弯,就险些撞在女儿的背上。
凌尘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抬头一看,萧森就正站在楼梯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萧雪。
空气冻僵了一般地围住凌尘,渐渐凝固了她的呼吸。
在萧森居高临下的严厉目光中,萧雪心中的怒火左奔右突,找不到出路,徒然干燥了她的口舌。女人到底就是女人,何况她还只是个孩子。萧森这么想着,知道一切都不难控制,便笑了笑,慢慢走下来,在萧雪面前停了停,又看了凌尘一眼,然后走去客厅,坐进沙发。
看到爸爸好整以暇若无其事没有丝毫惭愧歉疚的样子,萧雪大叫了一声,“爸——”随即走近几步,狠狠地瞪着他。
“什么事?”萧森故作不解地问。“你下午不用上课了吗?”
怒火立刻找到了一条喷发的缝隙。“有你这样的爸爸,我哪儿还有脸去上课?”
声嘶力竭的萧雪让萧森越发感到轻松。这样的人才更容易被说服,假如她也象凌尘那样不动声色,倒反不好应付了。萧森这么想着,扫了站在后面的凌尘一眼,重新看住萧雪,慢条斯理地问:“我这个爸爸怎样了?你说说看。”
“你……你别想瞒住我。我们同学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还能知道什么,不就是你强奸女学生的事情吗?”
萧雪气极反笑,忽然就灵机一动。“你不说也行,反正他们告诉了我网址,我现在就去下载。”说完,转身就往楼梯口走。
“站住!”萧森再也无法保持轻松,连忙厉声喝止道。“什么东西你就去看?”
萧雪心知得计,便停下脚步,慢慢回过头。“我不看也可以,但你必须告诉我,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萧森不由一滞。这丫头还真不愧是萧家的种,这么快就学会了如何节制怒火。自己倒该小心应付才行。否则,一个不小心,被她跑去刘鑫面前说几句断绝家庭关系之类的话,那些唾手可得的好处说不定就会飞成了鸭子。
萧森越想越觉郁闷,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狗屁不是的互联网几句,好一阵儿,才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有那种光碟流传是真的,但光碟的内容却是假的。”
怎么他的解释跟妈妈这么象?难道他们真的以为我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随便编个理由就可以糊弄过去吗?萧雪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气恼,追问道:“你看过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因为我没做过那样的事,当然是假的,不用看就知道。”
萧森尽量轻松自信地答着,心里却还是有些惴惴。就算现在说服了小雪,她也一定会偷偷跑去下载了来看的。刚才怎么就没想起来找人清除掉它们呢?等会儿再去清除,也许就已经来不及了。
“那为什么学校决定让你停职检查?他们难道看不出那是假的?”
萧森顿了顿,无可奈何地答道:“也许确实是没看出来,也许是看出来了却装没看出来,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关键是我停职对很多人有好处。学校的人事虽然简单,但也不免会勾心斗角。有些时候……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去告诉他们?就这样坐在家里等死?你在学校不是一直都很有实力的吗?谢伯伯难道也不肯为你说句公道话?你那么卖命地为他跑腿,竟然只能换来这种结果?”
萧雪越问越觉害怕,怒火也随之更加蓬勃起来。那些事情只能是真的。而她虽然可以带着妈妈离开,“强奸犯女儿”这块牌子却必将永远罩在她头上,到死都不能解脱。自己前生到底造了什么孽,竟摊得这样一个混帐的爸爸?他怎么可以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善良美丽温柔的妈妈,当初为什么要嫁给这种人?刘鑫师哥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从此再也不理自己了呢?
感觉到自己的威严正在一点点消失,萧森不由提高了声音。“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懂个屁!这个社会上,唯一有用的是利益,唯一有效的是交换。如果我不能给他们更多的好处,他们凭什么帮我的忙?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说什么就有什么的吗?”
沉默良久的凌尘忽然插话道:“小雪,你就别逼爸爸了。让他先好好静一静,行么?”
从一开始,凌尘就知道萧森不可能说服小雪。但她心里却有一种隐秘的欲望,想要看看在萧雪的逼问之下,萧森能抵挡到什么程度。他们都是性格强悍的人,他们都姓萧。何况萧雪问的许多话,其实也都是她想问的,只不过她问不出来而已。她已经太习惯于毫不求证地用谎言来骗住自己。甚至有时还没等萧森说出口,她就已经帮他找到了许多理由。而这次,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理由,萧森拆东补西的左支右绌,更是迅速将她的希望彻底化为了泡影。
但,除了努力维持住这个家庭的表面完整之外,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她怎么可以跟小雪一起搬到刘鑫安排的地方去。凌尘这么想着,眼看萧森溃败的快意渐渐被担忧所笼罩。
“我哪儿有逼他?”萧雪气不过妈妈的软弱,声音越发高亢。“我明明是在帮他想办法。坐在这里就能解决问题了?如果说那光碟是假的,为什么不把证据拿到学校里公开宣布一下?难道那些人还能昧着良心指鹿为马不成?”
凌尘看了萧森一眼,见他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只得沉吟着答道:“你爸爸不还没看到光碟嘛。没有证据怎么去说?”
说什么不好偏说这么?听到凌尘自投罗网地又提起光碟,本还奢望她能安抚住小雪的萧森,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因为小雪已经紧接着叫道:“那好,我这就去下载了放给你们看。”
日你妈的互联网!萧森暗骂一声,知道很难再找到理由制止小雪,胸中竟生出一股异样的豪气。就算给你们知道了又怎样?还能把老子给吃了不成?“不用去了。我明白那光碟是怎么回事,不会轻松坐在家里等死的。你们就瞧好吧。”
萧森破釜沉舟地说完,一边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凌尘一眼。
“你……”见妈妈也同时张开嘴,萧雪停了停,才又接着问道,“那光碟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
“可以说是真的,也可以说是假的。呵呵……”
萧森再次拿出爸爸的气派,语气自在得象是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事情有时就是这样的,当你有了掌握一切的信心,就自然会有掌握一切的机会。他从来就没让机会溜走过,不是吗?
都这时候了还弄什么玄虚!爸爸的从容自在让萧雪很不耐烦,立刻没好气地叫道:“拜托——您老人家要说就说明白些,不然就别说!”
不是看在刘鑫的份上,我早一巴掌闷死你了。萧森瞪了小雪一眼,又故示宽容地松了松脸,这才答道:“内容是真的,题目是假的。那骚货显然是存心引诱我上当。也怪我自己不小心。唉……”
萧森一边叹着气,一边观察着小雪的反应,完全没有理会旁边表情痛苦的凌尘。
听到萧森的亲口承认,萧雪忽然就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你真的强奸了她?存心引诱怎么还会要强奸?”
“我没有强奸她。但过程很象是强奸。这可以说是一种性游戏,是她自己愿意并故意做出来的,目的主要是增加情趣,增强快感。”
萧森勉为其难地解释着,求救般地看看凌尘,发现她的脸色如此苍白,心中不由一阵厌恶。你他妈装什么纯洁?照片上的你不也是这种想要装不要的做派吗?
萧雪初听还有些懵懂,转瞬间想明白之后,立刻脸红心跳,呼吸也沉重了许多。“她……她跟你是不是已经很久了?”
萧雪略显羞涩的声音让萧森感到几丝诧异,连忙将视线抛开凌尘,摇向女儿。见她那张梨花带雨轻嗔薄怒的脸上忽然竟有一种摄人的妖媚,不由惊恐起来,尽力将视线扯开,沉声道:“哪儿有什么多久。就只这一次。”
“真的?”感觉到爸爸奇怪的眼神,萧雪低头看看自己,没发现什么异样,便静了静神,又问,“她是什么人?我认识吗?”
“是甄琰。而且绝对不是第一次。”凌尘抢在萧森前面,颤抖着声音答道。
萧森有些吃惊地看看凌尘,想从她扭曲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半天无法分辨清楚,那僵滞冷硬的,到底是快意,是怨愤,是羞愧,还是悲伤。
岂止是他,连凌尘自己一时也都没弄明白,为什么要脱口说出这个必然会让小雪更加痛苦的答案。如果萧森能用谎言瞒骗住小雪,不是更有利于维持这个家庭的继续存在吗?看着疑惑不已的萧森和震颤不已的萧雪,凌尘不由一阵后悔。
然而,萧森对她不加掩饰的漠视和厌恶,以及那番不以为耻的巧言饰辩,却又让她隐隐觉得,她只能这么做,她必须这么做。这个家庭已经再也不可能维持原来的表面安宁了。假如他知道他还将很快失去法律顾问的职位,假如他知道他的“祸不单行”其实是出自她的授意,肯定还会以更加无耻更加暴烈的态度来对待自己。与其和他同下地狱,倒还真不如彻底决裂个干净的好!
也许,离婚之后自己可以选择远走欧洲,等到小雪和刘鑫结婚了再回来,顺便满足自己少年以来一直未能实现的愿望。
想到这里,凌尘深吸了一口气,担心地看了看小雪,低声说道:“你别再问了。我答应你,跟你爸爸离婚。”
意识到自己的家庭真的行将崩溃,意识到这种悲惨的结局真的行将降临到自己头上,萧雪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不……不要。”
她喃喃自语般地念着,仿佛这两个字可以战胜一切,让她重新回到以前那种虽不完美却安全温暖的生活之中。
但那可能吗?一再背叛的爸爸和终于警醒的妈妈,真的还有可能继续生活在一起吗?不可能……不可能……除非……除非他们至今还互相爱恋,除非爸爸和甄琰真的就只有那么一次。萧雪头晕目眩地想,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转向萧森,露出幼兽般求救的眼神。
她到底还是露出真面目来了。萧森冷冷地盯着凌尘,本想再等一阵,看她还会有什么进一步的表演,忽然发现小雪哀恸欲绝的脸上殷切期盼着的眼神,心中立刻一片酸软,阳具竟也跟着膨热坚硬起来。真实的痛苦当然会比虚假的更能激发他的性欲,这和是否乱伦绝对没有关系。而他,当然不会愚蠢到真地乱伦的!
萧森暗自惕厉着,再次将视线扯开,重新盯住凌尘。“离婚?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何况我们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哪儿能说离就离!”
萧雪的心里立刻生出几丝希望。
见萧森说得如此轻松,凌尘哭笑不得。她并不是没有想到萧森会不愿意离婚,但却着实没有想到他竟会拿这个作为不愿离婚的借口。“算了吧,老萧。”
凌尘无奈地说道,象是懒得争辩,又象是婉转哀求。“你和别人鬼混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夫妻情义之类的话。”
萧森知道这是争取小雪同情的唯一机会,连忙刻意乞怜道:“我那是一时失足,难道你就真的不肯原谅我了?你一直都很宽宏大量的,不是吗?”
爸爸不肯离婚,当然是因为他还爱着妈妈。小雪这么想着,心神不由安稳了许多,立刻又把期盼的眼神看向凌尘。“妈,既然爸爸已经认错了,你就原谅他吧,好吗?我想,他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这不是把自己给弄成家庭破裂的罪魁祸首了吗?小雪的突然“倒戈”让凌尘为难不已。然而,当她看到萧森悄悄露出的那几丝得意鄙视阴险毒辣交织往返不可遏止的神情,忽然就勇气倍增,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他会认错?你不妨问问看,他跟甄琰在一起已经多长时间了,在甄琰之前有过几个情人。对了,你还可以问问他在知道甄琰要去美国之后,他又准备勾引哪个女学生?问问他上次去广州见了谁,做了些什么?”
没有来得及制止凌尘,萧森倒也不紧不慢起来。“你怀疑的东西也太多了吧。呵呵……”
他笑着摇摇头,用从容的眼神示意小雪不要相信,一边就又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跟甄琰不过只是两三次出轨而已。除了她之外,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别的情人。这些事情不是说说就算的,没有证据地瞎猜一气,又能有什么好处?如果我也这么猜你一通,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萧森说完,把看着凌尘的视线尽量弄得锐利些,希望她能从自己的话里听出些什么。
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线索?自己可从来没有露出过马脚啊?凌尘心中惊惧,一时竟无法答腔。
萧雪听着听着,越发迷惑起来。妈妈言之凿凿,爸爸自信满满,似乎都可以相信,却又不可能同时相信。从经验上,她知道妈妈说的多半是真的;但从感情上,她又宁可接受爸爸的说法。她不想变成单亲子女,不想让爸爸妈妈年老失伴,也不想过早地依附刘鑫,失去撒娇要挟的权利。
萧雪犹疑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道:“爸,你去把甄琰叫来,我有些问题要当面问她。而且……那些光碟说不定还是她主谋散发的。即使不是主谋也肯定是帮凶。我们要好好盘问盘问她才行。”
萧森和凌尘楞了楞,立刻都意识到反对小雪建议的那一个必然会成为失败者,连忙争相点头道:“好。”
见萧森还没等她答应就匆忙挂了电话,甄琰疑惑了好一阵,想着还是小心为上,便打去刘鑫公司,发现他不在,才又拨通了他的手机。
“在这种时候他怎么还敢叫我去他家?不会是想逼我说出幕后的主使吧?”
“有可能。不过你去应付一下也好。我估计大概是凌尘不愿意离婚,指望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利好消息。所以,你去了之后最好能添点油加点醋,呵呵……此外,还要尽量把小雪推到凌尘那边。其他的事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打我电话。或者这样,我每半个小时给你发个短信,你没事的话就简单回复一下。如果十分钟不见回音,我会立刻设法处理。这样行了吗?”
甄琰想了想,知道刘鑫的这些话并非随口而出,不能轻易推辞,只得尽量从容地应道:“那好吧。我还正想好好看看萧森这老混蛋现在的模样呢。要是你偷偷在他们家按几个针孔摄象机该多好。嘻嘻……”
“有道理,还真是有点可惜啊。呵呵……”
刘鑫的笑声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你放心,萧森没那么大胆子敢把你怎么样。万不得已的时候你还可以说出我的名字。”
甄琰不由惊奇地问:“那怎么敢!我可不想破坏你跟小雪的好事。真要说出去了,你还不得吃了我?”
“我说真的。万一到了只有说出我名字的时候,你就大胆说。我自有安排。”刘鑫成竹在胸斩钉截铁地答道。
“那好吧。我尽量顶住。”
甄琰放下电话,收拾了手袋正要出门。在门口停了停,又走回来,走进睡房,在梳妆台找了一把细长的剪刀,攥在手里,挥了挥,放进手袋夹层,这才放心地出门下楼,开车上路。
萧家客厅里森严肃穆的气氛,却又立刻让甄琰担忧不已,站在门洞里踌躇了半天,才勉强堆着笑,走进去,走到沙发旁边,见萧森萧雪都没有起身寒暄客套的意思,便也不说话,只对神色温和面带怜悯的凌尘点了点头,然后静静地站住,视线扫向外面白得发亮的天空。
阳光似乎一点都无法进到这里。
冷酷的萧森,冷艳的萧雪,甚至连凌尘也在渐渐变得冷寂。
也许,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被他们的视线给冻僵了。甄琰悄悄打了个寒战,想要找些什么办法来鼓舞自己的勇气,却总也抓不住那几根飘渺的头绪。刘鑫,剪刀,或者自己的智慧,似乎都不足以给她十足的安全保障。
你这个骚货原来也知道怕啊?日——感觉到甄琰畏缩的眼神,萧森得意地暗骂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想到她敢来的原因,不得不又连忙收住,重新寻思了一阵,隐约便有些忌惮。聪敏的甄琰不可能不知道来到这里将会面对怎样的局面。她当然是得到了那个幕后主使的承诺和支持才敢来的。什么承诺,哪种支持,能让一向谨慎的她如此勇敢?还是那家伙竟有着能说晕甄琰的惊人口才?
同样感觉到甄琰恐惧的萧雪却不会想那么多,很快就冷笑道:“甄琰,师姐,请过来坐吧。”
说完,才抬手晃了晃,指指旁边的单人沙发。
假如这时茶几边有张小凳子,她肯定会让自己坐在那里。哼!如果萧森这么着倒还罢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就敢这么对我颐指气使?就凭你是刘鑫的小情人吗?不服输的劲头从胸口一直冲进脑袋,让甄琰迅速忘记了担忧,冷笑着走过去,没有坐下,而是昂首挺胸,从容问道:“你们叫我来是想干什么?尽管说。别绕来绕去浪费时间。我就快去美国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见甄琰忽然变得如此自在,甚至还多少可算是嚣张,萧雪反倒不知该怎么问了。她转头看看萧森,见萧森仍在皱眉沉思,又看向面容温静的凌尘,咬了咬嘴唇。
凌尘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想着自己问总比让萧森问好,便抬头温言道:“甄琰你先坐,用不着这么紧张。我们叫你来,不过是想澄清几个问题,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真的只有几个问题?呵呵……那就更不用坐啦。你们快问,能答的我就答,不能答的我也尽量告诉你们不答的原因。然后我立刻就走,好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认真处理家务事。”
知道自己斗不过灵牙利齿的甄琰,又想着没必要跟她在这些细节上纠缠,凌尘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么,请你告诉我们,你,跟萧森,一共有过多少次?”
甄琰看看眼色迭变的萧森,得意地笑笑,答道:“什么多少次?上床吗?这我怎么记得。嘿嘿……总有上百次了吧。是不是啊,萧教授?您统计过没有?”
红怒的萧森和煞白的萧雪,让甄琰越发感到得意。她总算看到他们张皇失措的模样了。刚才进门就被森严肃穆的气氛给窒息住,险些忘记了这个她渴望已久而且无比值得回味的目的。想到这里,甄琰不由望向凌尘,暗暗催促着:你快问啊,我还有很多猛料没抖出来呢!
凌尘却不敢冒让萧雪倍受打击的风险,犹豫了一阵,才又问道:“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我大四准备报考研究生的时候。三年多前了。”
甄琰怡然自得地说着,视线在萧森父女脸上扫来扫去,没看到更进一步的愤怒和震惊,隐约就有些失望。
凌尘居然也不再问。
一切都在渐渐安静下来,仿佛即将重新走入冷寂的深渊。
空气的味道如此怪异。
你不问难道我还不能自己说吗?甄琰咬牙切齿地想,随即开口笑道:“你们可能以为萧教授是被我拖下水的吧?呵呵……但我却知道,在我之前,至少就还有个姓袁的。”
萧雪闻言一惊,抢着问道:“是不是叫袁小茵?后来去了广州的那个?”
知道自己已经点着了萧雪的导火索,甄琰决定不再多说,故意皱了皱眉头,道:“可能。我不认识她。很少跟这些学姐打交道。”
萧雪却根本没去在意甄琰的动作和回答,刚一问完,便转身盯住萧森,用略微颤抖的声音,低声问道:“是不是她?你别想说谎!我可以去找她问清楚。”
萧森愤怒地看看甄琰,想发作,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而不管他如何发作,都必须顾忌到小雪的反应,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毅然决然似乎再也不肯跟他维持下去的凌尘。日——难道非要老子今天就使出杀手锏不成?假如小雪看了那些照片,是不是就会和自己站在一起?万一她连遭巨变承受不了压力以至精神崩溃,刘鑫那里不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吗?不,不可能,我们萧家的人,绝不会这么容易就丧失理智!
萧森颠来倒去地想着,还是不敢冒这个风险,只得沉声喝道:“这种女人的话你怎么能随便相信?”
“她的话不能相信,难道你的话就能相信吗?”
萧雪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言行,只能任凭手脚在冷风中颤抖,任凭声音在空中飞散,也任凭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念头,在脑袋里搅住一个又一个可憎或者可怕的问号。“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每个带过我家教的师姐都是你的情人?”
这个问题刚一出口,所有的颤抖飞散念头问号,甚至所有的一切,都忽然凝结在时间里,变得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难怪刘鑫师哥当初会黯然离去独自赴美,难怪刘鑫师哥始终对爸爸都没有什么好感,难怪刘鑫师哥总是对我时冷时热若即若离。萧雪头晕目眩地想,越想越觉混乱不堪。转头看看凌尘,指望能从妈妈那里找到一些否认的借口,却被她脸上的哀伤与无奈,更快更猛地拖入深渊。黑暗的深渊,没有尽头。
“你胡说些什么?”萧森大喝一声,试图震碎女儿迷乱如狂的眼神。
然而没有用。他响亮的声音如此空洞,如同一具色厉内荏的僵尸,转瞬就风化在灼白的冷寂之中。而凌尘事不关己不闻不问的模样,尤其让他感到恼火。但他只能转脸狠狠地瞪着甄琰,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好。你干的好事。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说完,便缓慢而坚定地站起身,向甄琰一步步走去。
凌尘动了动,忽然看见萧雪正慢慢软倒在沙发里,连忙走过去,扶住他,回头看着萧森。
甄琰向后退了两步,又转个弯,退向大门。手悄悄伸进手袋,攥住那把细长的剪刀。
热汗被金属冷却着,多少让她感觉到几丝安全。
“你要干什么?”甄琰尽量镇定自若地问。
“让你说实话。”
萧森猛地冲上几步,一把抓住甄琰的胳膊,另一只手也迅速捏在她的后颈上。
甄琰一惊,攥着剪刀的手就已经伸了出去,轻轻抵在萧森的肚子上。“难道我刚才说的不都是实话么?萧教授!”
感觉到一阵尖利的刺痛,低头看见那道冰冷的寒光,萧森不由也有些迟疑。是的,甄琰未必就敢下手。即使她真的下手,也最多给自己来点皮外伤,算不得什么大事。然而,一旦事情弄到那种地步,凌尘小雪那里只怕很难再做安抚,何况自己还想从甄琰嘴里逼出幕后主使呢!
想到这里,萧森立刻缓和了语气,沉声说道:“事情还没完。你别急走。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甄琰暗自松了口气,镇定着道:“我没想要走。你放开我。要问什么就好好问。不然,我可未必会好好做答。”
“好。算我多心。”
萧森放开手,后退着回到沙发前,看了看略微喘定的萧雪和心神不属的凌尘,知道已经不可能再说服她们相信自己,便放弃了要甄琰改口的打算,转而问道:“那些光碟是不是你找人散发的?”
看见甄琰手中的剪刀,凌尘搂着萧雪的手紧了紧,屏息静气,益发不愿出声。反正甄琰已经不会和萧森一伙儿,看他们怎么互相嘶咬把对方的底细抖个干净,也就够了。
甄琰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问:“什么光碟?散发到哪儿?”
“日——你少装蒜。就是那些说我强奸你的光碟,在院里发了个遍。是不是你干的?”
看到萧森逐渐冷静,萧雪也在逐渐安静下来,甄琰知道还得再烧几把火,故作震惊地答道:“你强奸我怎么会被人录成光碟了?”
“你……”萧森立刻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骚货,难道还非要我动粗不成?“你他妈装什么糊涂?以为老子是傻逼啊!日——老子总共就跟你……”
意识到凌尘萧雪还在旁边,萧森连忙放慢了语速,修改了措辞。“……跟你玩儿过那么一回,时间地点也都是你安排的。假如不是你叫人偷拍,怎么会变成光碟出现在学校?”
甄琰心中暗笑,装模作样地歪歪头,想了想,反驳道:“谁知道你会不会也强奸过别人?这种硬扣上头的罪名,我可承受不起。”
萧森无法再顾忌凌尘萧雪,迎前一步,气势汹汹地说道:“除了你不可能有别人。所有看过光碟的人都可以认得出来,你剪接得再好也没用。”
“是么?”甄琰越发镇定自若,好整以暇。“都是怎么认出来的?凌师母和小雪师妹是不是也都认出来了呢?”
“你……”萧森低叫一声,连忙又住了口。他知道再说下去,就必然要把光碟拿给凌尘萧雪看。而这一看,家庭的破裂就很可能不会再有任何缓冲余地了。视象的震撼力远非文字言辞所能比拟。更何况她们本就已经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
萧森越想越觉左右为难,始终瞪着甄琰的怒目渐渐也委靡起来。这骚货此来的真实目的,是否竟是逼她们彻底跟自己决裂,尽快投到那个幕后主使——也就是凌尘的初恋情人——的怀抱里去?
觉得一切皆合符节,萧森定定神,努力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温和而不失威严地说道:“甄琰!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吧。我跟你没那么大仇恨,也知道你肯定不会是主谋。只要你把主导这一切的家伙说出来,我保证给你更多的好处。别忘了,刘鑫将来很可能是我女婿,你也不可能出门就飞到美国。一切可要三思而行,好自为之啊!”
亏他还敢指望刘鑫!甄琰强忍住心中的笑意,努力维持着疑惑而恼怒的表情。“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连光碟怎么回事都还没弄清楚,哪里又突然弄出个主谋帮凶来了?就算你是堂堂法学教授,没有证据也一样不能乱说话的。”
萧雪忽然直起身子,插嘴道:“你们等着,我去下载了放给你们看。”
萧森腹背受敌,又不好强行制止女儿,只得无奈地看向凌尘,指望她能说些什么。
凌尘略一寻思,便明白了女儿的用意。除了需要一些比言辞更为有力的证据来认清萧森做出抉择之外,她肯定也是想借此找到破坏自己家庭的罪魁祸首。这样也好。知道这些到底是谁做的,对自己也未尝不是好事。虽然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正是萧森,但有个这样处心积虑的人藏在周围,总还是太过可怕的一件事。想到这里,凌尘甩开萧森明白指示着的眼神,冲小雪点了点头。
笨蛋的女人!混蛋的女人!萧森在心里暗骂着凌尘和甄琰,脑袋飞速转动着,却还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女儿。有这两个女人守在旁边,就算他想到了办法,只怕也不会有丝毫用处。
果然,萧雪刚刚走到楼梯口,甄琰就又冷冷地说道:“不用下载那么麻烦。你爸爸这样的人,手里怎么可能会没有光碟的样本。是不是啊,萧教授?”
凌尘和萧雪的目光一齐扫向正努力压抑着怒火的萧森。
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小雪见到光碟。甄琰没那么快就能出国,以后再找机会逼问也还来得及。萧森杂乱无章地想着,一边就冲前几步,将小雪一把从楼梯上拽了下来,搂在胸口。“你到底是相信爸爸还是相信这个骚货?”
萧雪奋力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只能任由萧森将她拉回茶几前面,才仰起头,沉稳着声音,道:“我谁都不相信。既然知道她是骚货,怎么又会跑去强奸她?你做都敢做,我看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难道自己真的就没办法治住她不成?萧森看着女儿那双痛苦和哀伤越陷越深的眼睛,怜惜,悔恨,愤怒,甚至憎恶,一起在脑袋里搅来搅去,很快就混成了一滩烂泥。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在女儿脸上身上或者屁股上狠狠地打上几掌。忽然之间,沉寂了半天的欲望就又从肚子里冲了上来,将揽着萧雪的胳膊迅速变成温热。
柔软细嫩的肌肤压迫下,温热的麻痒有如见血封喉的毒药,转眼就刺进了他的胸口。萧森只得松了手,放女儿站住,这才勉强喘定一口气。“我是你爸爸。我说不能看就不能看。而且那是一时失足,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我偏要看!”萧雪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抓住甄琰手里的剪刀,毫不费力地夺了过来,竖在胸前。“你再拦我一次试试?我不会再把你当爸爸,你也不配做我爸爸!”
说完这句话,萧雪空白了许久的脑袋里才重新开始缓慢地转动。
见小雪忽然抢了剪刀,凌尘连忙站起身,颤抖着声音,温言道:“小雪,你别乱来。快把剪刀放下,听话!”
假如安昭的事情也是真的,刘鑫师哥会怎么对待自己?萧雪颠来倒去地想着这个空白之后第一个而且是唯一的一个念头,每想一遍,心中的刺痛就更深一点。刻骨铭心的刺痛,根本不允许她再去想其它任何问题,只能继续让本能和直觉控制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这样也好。不管自己怎么做,只怕也不可能会出现不一样的结果了!何必还要做什么老实听话好学上进的好孩子呢?
“我不放。他不是我爸爸,是强奸犯!”
知道此时已不容自己再做丝毫退让,萧森迎上一步,冷笑道:“那好啊,有胆子你就刺我几刀。既然你连我维持这个家庭完整的苦心都不肯体谅,我也可以当作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萧雪立刻反唇相讥道:“你这也算是苦心维持家庭完整?笑话。照你这么说,世界上就不会有人离婚了。”
“那是因为别的女人太蠢。你妈却一点也不蠢。她知道我有多爱她,超过爱任何人。”
萧森一边说,一边又迎上两步,站在萧雪面前。“你也不小了。别因为一时想不开,就做出天理难容的错事。快把剪刀给我!”
萧雪的手抖了抖,随即端起剪刀,戳在自己脖子上。
冰冷的刀尖压进血管。
几丝僵滞的隐痛顺流而下,很快就和心中的刺痛混合在一起,似乎竟有一种解脱了的爽快。
刀尖越陷越深。
“那光碟我是一定要看的。你不给我看,我就上网去看。如果你设法将它们全部销毁,我就自杀给你看。我说到做到。就算你防得了今天,也防不了明天,更防不了我一辈子。你看着办吧。”
萧家的倔强怎么就偏偏在这时候跳出来了?萧森看着女儿决绝冷酷的神情,无奈地转过头,看看旁边脸色益发惊惶的凌尘,忍不住暗骂道:你他妈的懦弱无能怎么不多传点过去呢!日——
见爸爸似乎又在向妈妈求救,萧雪连忙补充道:“妈,你也别想劝住我。真为我好的话,就帮我把他绑起来,省得他还要想方设法阻止我们‘欣赏’他的罪证。”
“我去帮你们找绳子。”甄琰抢先说道,随即强忍着心中无比的快意,转身走上楼去。
凌尘知道,如果放任这种局面下去,很可能会导致两败俱伤的悲惨结果。但她犹豫了好一阵,却还是找不到制止小雪的恰当方法和足够理由。一旦萧森认为他的错误得到了原谅甚至纵容,离婚无疑就会变得益发艰难。自己能冒得起这个险吗?凌尘想不出答案,此情此景之下,她不可能想出答案。除了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小雪之外,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空气里渐渐弥漫起腐烂的味道。
既然势已不能阻止,那就随机应变好了。说不定也能找到什么别的办法安抚住小雪,暂时维持家庭的完整。萧森无可奈何地想着,瞪瞪甄琰消失了的背影,尽量让语气松弛下来,低声道:“你们看就看吧,我不拦就是。何必还非要把我绑起来。”
凌尘看看萧森,又看看小雪,没有说话。
萧雪也不说话,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就又把目光摇向楼梯。
甄琰拎下来的,正是上次他俩偷欢用的那根绳子。
萧森不由暗自苦笑。这骚货简直就是存心报复来了!是不是上次没爽够,想让老子再好好整你几次啊?等过了今天,叫你知道厉害!
凌尘犹豫了片刻,和甄琰一左一右,将萧森五花大绑地捆在沙发上。
萧森没有反抗。失去了小雪,就等于失去了刘鑫,也就等于失去了一切。他不能冒这个风险,甚至连继续触怒小雪也必须尽量避免。就让她们看吧。只要她们没走,就始终还有希望。好歹熬到那些好处到手,再算总帐不迟!
担心小雪疯狂起来自己无法阻止,凌尘没敢绑得太紧。但萧森眼神里那几丝造作的感激,却又让她心里一阵厌恶,连忙又恨恨地打了个死结,这才起身站开。
萧雪满意地点点头,想着爸爸即使有光碟也必定不肯拿出来,便招呼凌尘道:“下载了得在电脑里看,我们上去吧。”
说完,又扫了甄琰一眼,却没说话。
甄琰懒得上去,便也不说话,看着她们消失在房间里,回头看住萧森,得意地笑笑,轻声揶揄道:“没想到萧老您也会有今天啊。嘻嘻……”
“日你妈骚货个老母!”萧森压着嗓子骂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不然,我就算不做院长,也一样有办法让你毕不成业出不成国……”
“得了吧萧老。您都这样了,还摆得什么架子!信不信我几句话,就能让小雪绑你三天?”
萧森的语气立刻就有些软了。“她没那个胆子!也不会这么听你的话!”
“那要看说话技巧。嘻嘻……”
甄琰俯身按住萧森的胸口,揉了两把,又捏了捏他的乳豆。“知道我会怎么说吗?我就说你从正常的做爱方式中根本得不到任何乐趣,只喜欢强奸或者被强奸。如果放了你,说不定立刻又会去强奸别人。比如那个徐晖。”
收留徐晖的果然是她。萧森背上一阵冷意,刺得他忍不住微微有些颤抖。她和刘鑫勾结在一起是要干什么?幕后的主使者会不会就是刘鑫?难道自己的判断竟然错了?刘鑫怎么可能会有凌尘的裸照?刚好和那个初恋情人同时下手吗?
萧森越想越觉混乱,眼前的威胁又迫使他不得不暂时丢开这些,哀告道:“甄琰,我以前待你也算不薄。拜托你千万别告诉小雪。这孩子很单纯,我怕她会受不了。”
甄琰将萧森的乳豆揪起来,一边慢条斯理地问:“不告诉她也行。我有什么好处?”
刺痛带起一阵麻痒,欲望迅速又蔓延开去。
“你想要什么好处?女主人。”萧森用暧昧的声音反问。
“这种时候还有闲心胡思乱想?真是不服你都不行。”
甄琰笑嘻嘻地说着,忽然松开手指,在萧森脸上不轻不重地煽了一掌。“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还能给我什么了不得的好处?指望谁也不敢指望你啊。”
这骚货靠上了刘鑫,当然不会看得上自己的这点权财。更何况自己未来的权财还全得着落在刘鑫身上呢?
想到这里,萧森用不屑的眼光看住甄琰,压着嗓门,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充其量不过是个高等妓女,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姐大?有胆子你就说好了。我完蛋了,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等着瞧吧。别以为你跟着刘鑫就能万事无忧,长命百岁!”
甄琰不由一震,知道自己得意忘形,说得太多了,连忙摸了摸萧森的脸。“您老怎么就生气了?我这不是跟你玩的嘛。嘻嘻……”
她一边说,一边就将另一只手伸下去,在萧森裆下探捏了两把。“您老不是就喜欢这么玩的吗?怎么还不见动静呢?”
欲望席卷着愤怒,转眼就淹没了他的胸口,甚至还更上一层,渐渐开始侵蚀脑袋。萧森抵挡了好一阵,阳具还是不可遏止地坚挺起来,终于只能苦笑道:“你这骚货肯定会有报应的。日——”
没有了权柄,你也不过是又一个何群而已。除了能让老娘爽几次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大用处吗?甄琰忽然有些厌恶自己的性需要,便住了手,直起身,看着一脸淫猥之色的萧森,揶揄地笑笑,正要说些什么,听见楼上房门的响动,连忙回头看过去。
一脸痛怒的萧雪和一脸疑惧的凌尘,一快一慢地冲了过来,又一前一后站在萧森面前。
颤抖的手里仍然攥着那把细长的剪刀。
在目睹了萧森追赶强奸甄琰的画面之后,赫然又看到他脸上残留着的淫猥和帐篷似的裤裆,萧雪已经完全忘记了该如何发泄心中的怒火,只能站在那里,死死地瞪着萧森。
甄琰心中怜意顿生,几句煽风点火的话也随即咽了下去。她转眼看看脸色渐趋古怪的凌尘,心中不由暗自叹服: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居然还能忍着不跟萧森离婚。难道非要自己坏人做到底不成?
一片死寂之中,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
腐烂的味道却益发浓烈。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雪才长长地喘了几口气,转身望着凌尘,哀声道:“妈,我们走吧。去……去找刘鑫师哥。”
听到刘鑫的名字,本来还在犹疑的凌尘立刻坚定了主意。“小雪,先别着急。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你刚才不是已经决定要跟爸爸离婚了吗?还想挽回什么?”
不是想挽回什么,而是怕离了虎穴,又入狼窝!凌尘心痛如绞地想。刚才那个缓慢摇过的镜头一再浮现在她的眼前,让她很难调整好自己的态度,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措辞。
甄琰和萧森先后跑过的那扇窗户外面,她分明曾经望过许久。虽然镜头里是白天,她望时却是夜晚,但那绝对是同样的围墙,同样的大门,同样的花园,同样的停车地点,甚至,连远处的山形,似乎也都一模一样。
甄琰怎么会和侯局长去到同一间别墅?她们怎么会有机会认识?难道,串起她们两个的竟是刘鑫?难道所有这一切竟也都是他安排的?难道他当初其实是蓄意诱奸自己,以便达到报复萧森的目的?
凌尘越想越觉惊惧,身上不由自主冒出几片冷汗。他有这么做的动机,也有这么做的能力。报应,萧森的报应,不仅确实已经来了,而且来得如此彻底,彻底得几乎不可能有挽回的余地。
然而,她能把这一切告诉小雪吗?当然不能。她只能先设法留在这里,再尝试寻找一个更为妥当的去路。
“妈——你是不是又不想离婚了?”萧雪不耐烦地追问道。“有什么好怕的,离开这个家,我们也不至于就饿死。何况……刘鑫师哥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就算幕后主谋并不是刘鑫,那也必须多等几天,找到些有利于他的证据才行。凌尘这么想着,尽量平稳地应道:“离婚不是说离就离的。也要看你爸爸有没有悔改之心。”
萧森瞅准机会,连忙插嘴道:“我保证一定悔改。小雪,我爱的始终是你妈妈,你妈妈应该也一直爱着我。我承认我没有能抵抗住诱惑,但,看在我们把你养到这么大的份儿上,给我们一个和好如初的最后机会,行吗?”
萧雪没有理睬萧森,而是疑惑地看着凌尘,半天,才一字一句地问道:“妈?你真的还爱着他?”
凌尘顿了顿,无奈地看看萧森,又看看小雪,轻声答道:“是。我还爱着你爸爸。”
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候却又变卦了呢?萧雪气恼地咬咬牙,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出什么话好说。她当然不愿意相信凌尘毫无底气的话,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可能再强逼他们离婚。怎么办?
视线扫过尽量坚定的凌尘,扫过若有所思的甄琰,扫向隐约得意的萧森,随后又荡下来,停在那片平整得象是从来没有鼓起过的裤裆上。
“那好。既然你们都说相爱,那就用行动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萧森急急地问。
萧雪咬咬牙,道:“互相爱抚。如果你们真的相爱,就一定会有欲望的表现让我看到。”
三个人全都楞住了。
这孩子难道疯了不成?凌尘惊惧地看着小雪,看到她曾经青春亮丽的面庞,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竟然变得如此狰狞,隐忍已久的痛楚迅速淹没了整个胸膛,让她几乎无法站稳脚跟。那些怪异而凶狠的狰狞,分明是来自萧森的血脉,而且已经在后面蓄势多年,今日一出,是绝无可能善罢甘休了。
怎么办?自己当然不可能跟萧森当众亲热。即使是私下亲热只怕也已经不可能。在听到他的亲口承认并看到那些龌龊的画面之后,她怎么还能对萧森的“风流韵事”装聋作哑?假如不是因为刘鑫的存在,也许她会比小雪更快地逃离这里,逃回北京,甚至,逃回河南。同时生活着罗汉和萧森的深圳,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呢!除了……小雪……既不能随便把小雪交给刘鑫,也不能把小雪一个人留在萧森身边,她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没有,一个都没有。
凌尘渐渐无法呼吸,忍不住将视线转向怒容满面的萧森。也许,他长期累积下来的威严多少总还会有点作用。
萧森奋力挣扎着,想要冲出束缚,狠狠地煽小雪几个巴掌。不料,本来松松垮垮的绳索竟然越拉越紧,险些将四肢扭扯成了麻花。而被小雪引爆的怒火,也在绳索的捆绑下,胀得他全身酸硬,如中尸毒。萧森不得不停止动作,尽量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再说。
是啊。打她一顿,训她几句,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假如她因此逃离家庭,并且不再把自己当作爸爸,刘鑫那里的好处只怕也不容易到手了。想到这里,萧森不由有些后怕。幸亏自己被绑在了沙发上,否则,一怒之下,所有那些美妙的未来,可就全都泡汤了。此时此刻,此地此境,唯一正确的出路,只能是设法维持住家庭的表面完整,并趁她和刘鑫近来沟通不畅的可贵时机,尽快将那些好处弄到手。
幸亏凌尘鬼使神差头脑发晕,莫名其妙地不想跟自己离婚了。萧森讶异地扫了凌尘一眼,看到她衰老憔悴惊惧慌张的脸,心中猛地又是一阵难以遏止的厌恶。日——你他妈现在倒老实了?等安抚好小雪,看我怎么跟你算帐!
他一边想,一边加意凄凉了语气,道:“小雪。你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一定会好好表现给你看的。”
那个念头在脑袋里想想似乎还不算什么,一说出口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威力。不仅妈妈和甄琰都已经呆若木鸡,连爸爸也一会儿愤怒,一会儿哀伤,象是完全失去了理智。萧雪得意地欣赏着自己“战果”,听见萧森言不由衷的哀求,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音。“你别想继续欺骗我。妈妈是不是还爱着你我不管,但你呢?亏你还有脸说爱妈妈。你的爱就是这样的吗?你到底是个人还是个畜生?”
你这个无耻不孝的死丫头!别逼我破釜沉舟,弄得你也鸡飞蛋打,两头没有着落!萧森顿了顿,猛咽了两口唾沫,又深吸几口气,才勉强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怒火,哀声道:“性和爱是不一样的。你还小,不明白。很多男人都可以把性和爱分开。不少女人其实也可以。我在外面应酬多,偶尔受不住诱惑,也是人之常情。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那样的错误,还不行么?”
萧雪立刻冷笑道:“分开?好。既然能分开,当然也能合在一起。只要你跟妈妈能真的和好如初,我就一个人去外面住,不逼你们离婚。”
怒火几乎已经要爆发出来。“既然你非要这么做,那就解开绳子,让我们爱抚给你看。”
一直冷眼旁观的甄琰忽然开了腔。“不能解。”
甄琰一边说,一边把脸转向萧森,笑道:“我们三个女人,可对付不了您一个身强力壮老当益壮的萧教授。”
萧雪匪夷所思的要求,其实也让甄琰很是吃惊。但她转念一想,又很快释然了。既然他们肯定不会当众爱抚,那么萧雪的要求,也就不过是那么一说,一种逼迫他们离婚的手段而已。这也确实是个相当出色的手段,萧森和凌尘根本不可能找到理由去回避。何况,他们的性生活应该早已经全面停顿,要想马上恢复到原来的从容自在让人看不出破绽绝不容易。萧森不可能会愿意冒这个风险。
想通了这一节,甄琰不由对萧雪另眼相看起来。这丫头竟然可以仅仅依靠本能就准确地抓住了萧森的弱点,逼得他毫无转圜余地,实在堪称可造之材。只要能安然度过这一次的风波,将来肯定会比萧森还要可怕。再加上她有着这么出众迷人的外表;可能还会一直得到刘鑫有力可靠的支持;更进一步,假如她能把萧森和凌尘的优点完美地继承下来,内里冷酷无情外表冷静温雅,自己哪里还能在刘鑫那里找得到活路?
要么毁灭她,要么笼络她,现在都是最佳时机。很可能也是唯一时机,最后时机。甄琰看着眼神迟疑却双唇紧闭的萧雪,感觉到那些昭然若揭难以撼动顽石般的坚硬,不由好胜心起。既然自己已经很难笼络得了她,那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废掉这个刘鑫未来可能的帮手了。
决心既下,甄琰又笑看着萧森,道:“您不会是真的想证明你所谓的‘爱’吧?嘻嘻……您早就对凌师母没有一点欲望了,不是吗?何必勉为其难呢?况且,凌师母也不可能知道取悦你的方法,就算知道了也未必做得出来,您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日你妈啊——”萧森恨不得将心中的怒火一股脑儿盖到甄琰头上。“你他妈的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存心在这儿跟老子捣乱?别以为有后台撑着就可以轻松撂倒我,没那么容易。去美国又怎样?老子不把你揪回来坐监,以后就跟你的姓!”
“那可不敢当。甄森这个名字实在太难听了。嘿嘿……”
甄琰随口揶揄着,转脸看见凌尘和萧雪脸露厌恶,心中惕厉,连忙又回到正题。“既然你这么在乎家庭,那就让我来演示几招取悦你的方法给师母学学,如何?”
甄琰肃容说完,不待有人答话,便上前一步,狠狠地打了萧森一个耳光。
“你……”萧森正想继续叫骂,热辣的风已经再次扑面而来,后面的话顿时散成了碎片。而在连续两三个耳光之后,甄琰又迅速按住他的小腹,另一只手死死捏住他的乳豆,用力向外拉扯。猝不及防之下,欲望杂草一般不受控制地漫涌而出,转眼就把那些即将沸腾的怒火给搅了个不亦乐乎。
萧雪和凌尘呆了好一阵,才总算醒过神来,一左一右地拉开甄琰。
“你……你想干什么?”凌尘喘息着问。
甄琰没有挣扎,而是转脸看看她们母女,笑嘻嘻地说道:“伤不了他的。这可是萧教授最喜欢的调情方式。你看,他不是已经来情绪了吗?”
萧森好不容易想明白甄琰的目的,正要设法压抑住澎湃的欲望,见甄琰用眼神引导着小雪和凌尘,一起盯向他的裤裆,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哀声恳求道:“男人的身体经常都会不受理智控制。我真的是爱着你妈妈的,而且只爱她一个。你们……你们……”
话未说完,萧森就不得不嗫嚅着停住,因为萧雪看向凌尘的眼神,已经明显地判了他的“死刑”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挽回,凌尘暗暗叹息了一阵,道:“小雪。我们走吧。”
甄琰轻轻拨开她们母女的胳膊,得意地对萧森笑笑。
除了破釜沉舟孤注一掷之外,他已经不可能有别的出路了。看到她们分别锁了自己的房门,显然是打算将来趁他不在的时候才回来收拾东西,萧森努力控制住那些纠缠不休的怒火和欲望,扭动胳膊,把钥匙从裤袋里掏出来,丢在地板上,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先别走。我还有东西要给你们看。小雪,拜托你上去拿一下,就在我书桌最下面的那个抽屉,一个牛皮信封。”
萧雪犹豫了片刻,见妈妈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这才慢慢走过来,拣起钥匙,走上楼去。
但让凌尘和甄琰都大吃一惊的是:重新出现在楼梯上的小雪,脸色苍白,神情凄惶,甚至连拾阶而下的脚步,也在前后左右地颤抖,仿佛吃了什么迷幻药一般。
凌尘迎上几步,尽量稳住声音,温言道:“小雪,你怎么了?”
萧雪手一抖,信封和照片一起散落下来。其中几张斜斜地飞过栏杆,穿过漫长的冷风,慢镜一般竖在地板上,然后,才一点一点,仰面躺倒。
萧森得意地扫了眼凌尘,随即拿出痛苦不堪的声音。“小雪,知道爸爸为什么会在外面找情人了么?我之所以不想跟你妈妈离婚,是不希望你失去完整的家庭。我本来还以为你妈妈虽然不爱我,至少还会看在你的份儿上,愿意让这个家庭好好维持下去。现在看来,她根本就已经生了外心。很可能光碟的事情也是她搞的鬼。你真的想要跟这样的妈妈一起生活吗?你就不怕将来的后爹会另有图谋?”
几乎完全没有了思想的萧雪根本无法听懂爸爸的话,看着照片百味杂陈的凌尘则根本没有听到萧森的话。而甄琰呢,除了冷眼旁观萧森的垂死挣扎之外,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必说。因为她知道,萧森这种方法不可能留得住女儿,却无疑会把女儿变成更为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最终只能去投靠刘鑫。他这一招还真够狠的!
空气的味道已经和坟墓差不了多少。
也不知过了多久,艰难呼吸了半天的凌尘才渐渐整理出一些头绪。是的,当然只能是刘鑫。录象和照片,都只可能是他刻意的安排。而他之所以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整倒萧森,不仅夺去工作,还要撕碎家庭,又只可能是为了安昭。
凭什么你萧森犯下的罪孽,要这么痛苦的报应到我和小雪头上?凌尘越想越觉愤怒,见萧森依然还在喋喋不休地对痴呆了一般的女儿说着些什么,忍不住大声喝道:“萧森。你别想凭这几张照片就把家庭破裂的责任推到我头上。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安昭就已经和你关系暧昧。后来的袁小茵,现在的甄琰,恐怕也不过是你比较固定的情人罢了。你……”
“谁先谁后还不一定呢。”
萧森提声打断凌尘,挣扎了几下,没能站起来,只得继续瞪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的初恋情人买通甄琰并蓄意在学校里散播光碟,我也不至于弄得如此狼狈。你难道还敢厚着脸皮说家庭破裂完全都是我的责任吗?”
“你……我……我哪里有什么初恋情人。买通甄琰散播光碟的分明是刘鑫。他之所以会这么做,还不都是因为你当初强奸了安昭?”
“扯淡!我什么时候强奸她了。”萧森本能地反驳着,忽然又回过味来。“你怎么知道幕后的主使是刘鑫?不可能。他为了得到小雪,答应了我许多好处,怎么会……”
“哈哈……你就做你的白日梦去吧。那些好处你得到了吗?他不过是虚言稳住你而已。不信你再打电话问问看,看他还会不会兑现承诺!”
意识到凌尘说的很可能是事实,萧森不由全身发麻,背上转眼就是一片冷汗。“绝对不可能。你是为了掩护你的初恋情人。刘鑫不可能得到这些照片。”
“正是因为看到这些照片,我才敢肯定是刘鑫干的。”凌尘一边说,一边转脸看看小雪,见她的神情正逐渐变得委顿而飘渺,连忙停了一阵,才又接着说道。“我没有主动做过任何导致家庭破裂的事。一切都是你做的孽。你再诡辩,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
想到刘鑫已经不可能再藏在后面,甄琰心中暗喜。但她却不能表现出来,而且还必须尽可能地做出否认的姿态。“怎么会是刘鑫?笑话!呵呵……凌师母的想法也太奇怪了。”
凌尘转头瞪住甄琰。“你也别想再掩护刘鑫了。他只怕也给了你不少好处,你才肯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吧。”
萧森也转头看住她,眼神里是最后一丝仓皇的希望。“甄琰。幕后主使到底是谁?是不是凌尘的初恋情人?他是什么人?给了你多大好处?”
萧森提出的问题让甄琰无言以对。半天,也只能无奈地笑笑,将视线摇向大门,似乎是在期待刘鑫推门进来。
看着萎颓在沙发里的萧森,看着他绝望得近乎空荡的眼睛,看着他虚弱得近乎空瘪的身体,凌尘心中总算多少有了些快意。然而,想到曾经那样诱惑着她的刘鑫,竟然真的就是造成这一切痛苦的“元凶”她又很难高兴得起来。
萧森不可能愿意离开。她找不到理由将萧森赶走。她不能带着小雪投奔刘鑫。小雪肯定不想离开深圳,很可能也已经不想和她在一起。她必须让小雪明白自己无奈的苦衷!她必须让小雪更清楚地看到刘鑫的真面目!她必须带着小雪远走高飞,飞到一个萧森和刘鑫都找不到的所在!
凌尘犹豫了片刻,慢慢走到电话旁边,正要伸手,“叮铃铃——”的巨响忽然就炸了上来,险些将她推了个踉跄。
凌尘定定神,深吸了两口气。“哪位?”她问。
“是我。刘鑫。”
电话里异常干涩的声音让凌尘感到诧异,想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只得简单应道:“我正要找你。请你立刻来我家一趟。有非常重要的事。”
“我明白。”刘鑫悄悄清了清嗓子,又道。“但要请你先听一下我的解释。只要你认真听完,我就会去,不管你是否肯谅解。”
凌尘的诧异越发浓烈,转脸扫了扫沙发上的萧森和门边的甄琰,压低声音,问:“你要解释什么?”
“照片的事和你我之间的事。”
“不用解释了。我不想听。”
“难道你希望我当着小雪的面说出来吗?”
凌尘滞了滞,本能地摇了摇头。
见凌尘好一阵儿没有应声,刘鑫这才字斟句酌地说道:“我知道,仅仅是萧森有外遇,你大概不会轻易离婚,所以我只能逼萧森主动。不过,我当初的安排,是在拍下那些照片之后及时阻止侯局的进一步行动,并没有拉你下水的意思。假如不是你自杀需要抢救,我也不会情不自禁做出那些事。”
说到这里,刘鑫轻轻叹了口气。“你有权不相信这些解释。我不怪你。何况,我一点都不觉得后悔。我不敢奢望得到你的爱,但能得到你的喜欢,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因为你,也因为小雪,更多的是因为你,我甚至还曾想过放弃对萧森的报复。只可惜,局势忽然就发展到了非下手不可的地步。”
凌尘听着听着,眼睛不由有些湿润。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刘鑫,但她却本能地想要相信。刘鑫平实诚恳的声音,暖风一般一串串冲进耳朵,在脑海里辗转盘绕几圈,又迅速流进她干涸燥热的胸口,让她终于淌出了今天的第一滴泪水。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等我到了再解释,好么?”刘鑫轻柔地问。
“好,请你快点儿。”凌尘硬着嗓子回答。
“等会儿我会把照片的事栽到萧森头上,你注意配合以免穿帮。还有……你和小雪的生活我会妥善安排。而且保证绝对不会再主动骚扰你,也不会再继续打击萧森。请你务必放心。”
凌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干脆放了电话,回头看了看目光茫然的萧森和小雪,又对脸含期待的甄琰冷笑一声,然后走到小雪身边。
萧雪略显惊惶地退了两步,靠在楼梯扶手上。她并没有意识到走过来的是什么人,她只是觉得应该和任何人,甚至任何生物都保持距离。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可以相信,更没有人可以依靠。漫长的未来里,她所能凭恃的只有自己。
“小雪。我是妈妈。”凌尘哀声叫着,想要再走过去,又担心女儿一下子逃开,抬了抬脚,终于还是停住。“等下刘鑫来了,他会解释所有的事情给你听。你要相信妈妈,好么?”
听见刘鑫的名字,萧雪心头一震,总算看清了凌尘的面容,嘴唇嗫嚅了两下,却什么都没说,视线也游移着转向萧森,又转向甄琰。
如果真的是师哥做的,自己还能去投奔他吗?他会把对爸爸的仇恨发泄在自己身上吗?不,不会,肯定不会。师哥明明是喜欢自己的。但,自己该不该恨他呢?为什么要恨他?就因为他报复了可耻的爸爸?安昭阿姨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萧雪缓慢而艰难地想着,发现自己所有的念头都和刘鑫有关,不由有些恼火,连忙转着脑筋,想要弄出些别的什么,却好一阵儿都无法成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尽可能集中着自己散乱的注意力。这个家是绝对不能再住了。除了暂时听从刘鑫安排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反正自己的身体差不多已经交给了他,别的东西也没什么好算计的。凡事总要多些心眼儿才行。
恍惚看到凌尘在小雪面前吃瘪,萧森忽然又有了些力气。刘鑫真的敢不顾小雪的面子,一点活路都不留给自己吗?不可能。只要坚持不离婚,自己就总还是小雪的爸爸,有权监管她在这尚未成人的一年里的所有行为。刘鑫不可能会平白放弃小雪。多半也忍不了一年之久。就算他蓄谋搞垮自己是为了安昭,其中肯定也有不少借机彻底占有小雪的成分。和姿色平庸年华老大的安昭比起来,小雪实在有太多的吸引力。说不定,对他来说,后者还更要紧些呢!绝对不能让小雪逃出自己的控制!
萧森一边想,一边就又哀声恳求道:“小雪,外面的世界或许真的能给你自由,却不可能保障你的快乐。爸爸对你从来都是尽职尽责。你就不能原谅爸爸这一次吗?而且……刘鑫这人城府极深,真要去依靠了他,你的自由只怕要远远少过留在这里。以后肯定也会永远背着沉重的心理负担,只能由得他颐指气使,很难得到恰当的值得尊重的家庭地位。”
萧雪恍惚地听着,一时竟想不明白爸爸在说些什么,便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没作理会。
萧森心中一惊,知道再说下去很可能会激发她的逆反心理,连忙住了嘴。还是等刘鑫来后再伺机挑拨说服为好,他想。
客厅里又再安静下来。
湿漉漉的阴光,转眼就将他们浸泡在无形的水雾里。
酸臭和腐朽似乎已经浓到了极点。
冷眼旁观的甄琰重新把视线摇向大门。刘鑫的到来,是将使局面更加混乱,还是快刀斩乱麻迅速见到结果呢?什么样的结果?他能控制得住这样三个行将疯癫的人吗?萧森虽然被捆着,但疯狂的女人,可比一个老奸巨滑的男人更难对付。自己要不要设法先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
不待甄琰想出头绪,门铃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这么快?”甄琰手忙脚乱地开了门,问。
想着没有必要再瞒着她,刘鑫笑了笑,低声道:“我就在附近,当然快。”
甄琰灵机一动,又问:“你刚才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你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还用问?呵呵……当然是因为我装了窃听器。否则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来这里。”
“我想也是。嘿嘿……多谢!”
甄琰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由凛然。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的言行举止还算妥当,一边就让了刘鑫进门。“不用我多嘴介绍情况了吧。这三位已经僵住了,就等你来解呢。”
刘鑫没有回头,只摆摆手示意她住嘴,然后直走进去,站在客厅一角,左右扫了两个来回,随即就笑道:“我来了。你们要问什么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个人全都抿着嘴,楞楞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他不打自招似的。不同的是,萧森的眼睛后面,是一再收敛着的怒火;小雪的眼睛后面,是一再膨胀着的期望;凌尘的眼睛后面,则是一再变幻着的犹疑不安。
刘鑫从来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的如此复杂。他本来还以为在萧森主动提出离婚凌尘无奈同意之后,她们母女中午就会一起来找他。他“元凶”的身份也不会暴露。萧森和小雪最多略有怀疑,只要凌尘不敢当面肯定照片的来历,小雪的坚持和自己的说服,即使不能让她完全打消怀疑,也足以让她永远保守秘密。除此之外,任何其他的小波小折都不至于影响到基本的结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萧森的先忍后扬,小雪的追根究底,以及,尤其是凌尘的连番突变,竟将结局拖到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难以应付的境地。假如不是甄琰的努力,说不定还会出现更加出乎意料更加难以应付的情况。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萧森和小雪倒还容易理解,凌尘为什么会改变初衷不肯离婚?为什么会如此肯定甚至冒着进一步伤害小雪的风险当众指出他是“元凶”难道她从那盘光碟里看出什么来了?不可能。她去的时候是夜晚,光碟里面却是白天。而且,那间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换过了,为了突出不同,还专门买了张心形大床,她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呢?
自己早点出来控制局面就好了。甄琰的努力虽然有些成效,但她毕竟角色不佳,很多事情也不十分清楚,效果自然就好不到哪里去。只可惜,自己虽曾多次强烈意识到现身引导的需要,却因为顾忌良多,到底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刘鑫后悔地扫了他们三人一圈,又回头看看甄琰,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自信和坦然。
但愿现在还来得及。萧森不足为虑,小雪容易对付,但凌尘呢?怎么才能让她完全相信自己刚才的解释?刘鑫一边想,一边用更加从容不迫坦诚率直的眼神看着她,似乎要一直看到她心里去。
凌尘不由有些窘迫。转脸看看手足无措的女儿和咬牙切齿的萧森,又在后面的甄琰身上停了一阵,这才重新回头瞄了眼刘鑫,发现他依然还在毫无顾忌地盯着自己,那些许久未曾汹涌过的潮水,忽然就喷泉一般鼓荡而出,一点点冲刷着那些本就不十分坚定的怀疑。
自己毕竟还是抗拒不了他。仅仅是多日冷淡后的一点点温情,就足以冲垮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堤防。如果真的和小雪一起去依靠他,自己又将面临怎样巨大的诱惑呢?他刚才的保证确实是出自真心吗?
凌尘无奈地想着,嘴里却只能问道:“光碟和照片的事情是不是你安排的?”
“什么照片?”刘鑫故作疑惑地反问道,随即将视线飘向地板。“是……你的……照片?”
凌尘弄不清心中的滋味,只得点了点头。“对。”
“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些照片!光碟是我安排的我承认。但请不要把这种事也栽到我头上。”
“那还会是谁?这些照片只有在我房间才可能拍得到。这两个月我家只来过你一个外人。”
“外人也许就只有我一个……”刘鑫有意不说下去。
“你的意思是……”凌尘越说越觉自然,顺理成章地转眼看看萧森。“不可能。他弄这些照片来干什么?”
“那谁知道。也许是为了要挟,也许是特殊爱好。萧老不是有很多特殊爱好吗?”
刘鑫恰如其分地停顿了片刻,知道顺从了自己计划的凌尘离彻底臣服也将不远,便笑了笑,反问道:“这些照片是哪儿来的?”
萧森再也无法控制住心中熊熊的怒火,大声叫道:“刘鑫!凌尘!你们他妈的别想抵赖!这些照片是凌尘一早从信箱里取出来交给我的。如果光碟是你安排的,那这照片也肯定是你安排的。你……你……你他妈的小兔崽子,做事也太狠了点儿吧。”
“萧老先别发火。事情还没弄清楚呢。”
刘鑫沉稳坚定地说着,偷眼看了看小雪,又问凌尘。“你什么时候取的信?感觉里面会有这么多照片吗?”
“是11点多回家才取的。感觉很薄,不象有这么多照片的样子。”
“不会就是我送光碟给您的那封吧,萧院长?这些照片怎么会自己跑进去的呢?”
“日你妈的小兔崽子!你……你……”
萧森咬牙切齿地瞪着刘鑫和凌尘,见他们眼角的余光不时扫向小雪,心中越发觉得窝火。他们肯定是在刚才的电话里串通好了想要蒙骗小雪。很可能也是为了掩饰凌尘的初恋情人。有什么办法能揭破他们的阴谋诡计呢?
萧森一边想,一边又把视线落向那些照片。“别以为小雪会笨到相信你们的鬼话。照片上的那条胳膊,分明就是凌尘的初恋情人。你们想抵赖也抵赖不了。如果照片是我拍的,我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碰自己的老婆。”
特意找人做的剪贴毕竟没有白费。刘鑫强忍着心中的得意,反问道:“是么?那就让小雪认认看。甄琰也可以帮忙认认,看到底是你的胳膊还是别人的胳膊。”
甄琰连忙从后面走过来,将照片全部拣起整在手里,然后挑出一张,先看了两眼,随即对萧森笑笑,又将照片伸到小雪面前,用手指点了点。
小雪楞楞地看了一阵,视线抬向萧森,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萧森背上又是一片冰凉。“拿过来我看。”
但,手腕上的那颗黑痣,还是把他彻底扔进了冰窖里。
脑袋被冻得已经不怎么能转动。
早上怎么就只注意到苍老松弛的区别,没发现这颗坏事的黑痣呢?这当然不可能是自己的胳膊,再恶劣的灯光,再笨拙的技巧,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胳膊拍成这个样子。这肯定是他们设法画上去的。萧森勉强忍住慌乱,用力盯着照片,却怎么也找不到作假的痕迹。而此时此刻,如果自己提不出清晰直接的证据,根本就别想说服小雪。
只剩下让小雪不敢去投奔刘鑫这条路了。绝对不能再有任何差池!萧森假作仍在审视照片,尽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
刘鑫和凌尘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又同时把视线转向萧雪。
见女儿眼中的哀痛弱了许多,凌尘略觉安慰,定了定神,又开口问道:“刘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的这么恨他?是为了安昭?”
刘鑫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盯住萧森,沉吟着问道:“你当初强奸安昭的时候,可曾想到今天的下场吗?”
萧森喘了口气,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强奸她了?是她告诉你的?”
刘鑫不由一滞。“她没这么说。但她那时已经跟我确定了关系,难道还会自投罗网不成?”
“你……你们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萧森小心翼翼地问。
“研究生第一年。”
萧森吃惊地看着刘鑫,声音竟有些颤抖。“怎么可能?她一直跟我说你们没确定关系,直到她去美国之前才给了你最后答复。”
刘鑫略一惊疑,随即又冷笑起来。“萧院长。何必又扯这种谎话。她研一时答应得很明确,而且已经和我有了许多亲昵的举动。后来有所反复,不正是因为你强奸并一再逼奸她造成的吗?别以为凭你的一面之词就可以随便颠倒黑白,混淆事实!”
萧森忽然看到了一些翻盘的希望,连忙坐直身子,提声道:“我根本就没有强奸过她。每次都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她说从大二开始就暗恋我,特意选报了我的研究生接近我,甚至还免费做了小雪的家教。而你呢,不过是她掩人耳目虚与委蛇的工具罢了。如果真的象你所说,她怎么可能会把处女的贞洁保留下来献给我?假如不是看她一片真心,我怎么会挑上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女研究生?何况,那时我还从来没有找过情人。假如不是她主动贴上来,我又怎么会背叛家庭?刘鑫啊刘鑫,你自恃聪明,怎么偏偏如此容易相信女人嘴巴里说出来的东西呢?醒醒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见萧森说的若合符节,刘鑫不由楞住了。安昭当初的若即若离,赴美之前的一再反复,新婚之夜的勉为其难,婚后生活的郁郁寡欢,一幕幕闪回他的眼前,遮蔽了他的视线,堵塞了他的呼吸,甚至连心跳都已经几乎停止。难道真的是她主动?难道她不肯把身体完全交给自己,真的是为了留给萧森?难道自己衷心期盼苦心寻找耐心等待的处女老婆,竟真的是如此低三下四淫贱无耻之辈?她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卑鄙下流的人?
萧森忽然叹了口气,道:“原来一切都是她作的孽。不仅你深受其害,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啊。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一发而不可收,开始打女学生的主意。那时我刚刚坐上副院长,正想大展身手好好创一番事业呢。”
刘鑫摇了摇脑袋,冷笑道:“萧院长,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受害者?即使真的是安昭主动,你身为师长,难道一点自我控制能力都没有吗?何况她还是处女,再主动也主动不到什么程度。你别以为能把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
话音刚落,一阵剧烈的绞痛猛地翻卷起他的五脏六腑,似乎要将他撕裂一般。刘鑫晃了晃,伸手按住沙发靠背,勉力站住。
安昭分明是爱萧森的。不管是出于长久的暗恋,还是被他超强的性能力所吸引,其实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处女贞操不属于自己;她对自己总是挑三拣四诸多不满;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努力,放弃了希望,选择跟自己离婚。而自己历尽艰辛保留了二十多年的童男身体,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断送在她手里。那些漫长的等待,那些难熬的孤独,那些冰冷的淡漠,以及那些复仇欲望的无情咬啮,也全都和安昭密切相关。自己为什么还总是不忍心报复她,而要把全部怒火发泄在萧森身上呢?难道自己竟还爱着这个低三下四淫贱无耻的女人?不可能。自己早就不爱她了。不报复她,仅仅只是因为“好男不和女斗”。
“我没想要推卸责任。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得到的惩罚远远大于我的过错。我罪不至此。”萧森尽可能温和地说着。毕竟,过分刺激刘鑫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刘鑫甩甩头,扬起眼睛,冷冷地盯着萧森。“你的过错又岂止是安昭!甄琰不也被你逼奸过许多次吗?袁小茵很可能也是如此。何况还有徐晖。我不把你整到牢里,已经算你的运气了。”
“扯淡!徐晖明明是你的小蜜。怎么也能莫名其妙地栽到我头上。”
“萧院长。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我知道,罗汉知道,甄琰知道,连小雪也可能看到了徐晖向我求救的情形,你以为赖得过吗?说句实话,本来,因为小雪的关系,我已经想要放过你了。没想到你又再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我虽然是个商人,没什么正义感,但也不会放任你这种人舒舒服服地活在世上,有机会毁掉一个又一个纯洁女子的清白……”
“不要再说了。”沉默了许久的萧雪忽然用嘶哑的声音高叫道。“师哥。爸爸的过错就由我来补偿好了。我现在就把身子给你。请你不要再落井下石,让爸爸安稳过完今后的日子,行么?
四双眼睛一起看向萧雪。
刘鑫果然厉害。彻底搞垮了萧森,又彻底控制了小雪,这一仗已经可算是尘埃落定了。甄琰心存敬畏地看了看刘鑫,又幸灾乐祸地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萧森,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你这个老淫棍,总算也有鸡飞蛋打四大皆空的一天!
这丫头简直是在替我竖白旗啊!萧森惊怒之下正想发火,忽然意识到女儿是他最后的一张牌,也是他唯一可能争取的对象,连忙闭上嘴,停了阵儿,转头看着面色沉静的刘鑫。
这小兔崽子真的还会有什么后续手段吗?他如此大张旗鼓虚张声势是否只是为了得到小雪?而在得到小雪之后,他是将放自己一马,还是将不再在乎小雪的感受,将自己彻底打倒?小雪这张牌,到底该不该在这时候甩出去?
刘鑫的心里却并不如他表面上那么沉静。他不喜欢这种近乎“被迫”的气氛,也不想让萧森有讨价还价的借口,在这些外在因素的干扰之下,本应完美无缺的极乐狂欢,无疑将变得浑浊乏味甚至艰涩痛苦。那不是他曾一再期望的。更何况,他根本就还没弄清楚自己需要的到底是凌尘还是小雪。假如占有了小雪却没能娶她,那不就和萧森成了一丘之貉了吗?想到这里,刘鑫不由自主将视线转向凌尘。
凌尘震惊了片刻,随即就找到了让自己释怀的理由。这样也好。刘鑫当然不可能现在就做,但只要他答应了,对萧森的报复应该会到此为止。女儿将来的归宿有了定论,自己也就可以不必面对那些难以抗拒的诱惑了。凌尘这么想着,不由又有些失落的酸楚,双唇嗫嚅了几下,想要对小雪说些什么,却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见半天仍然无人开腔,萧雪忍不住冷笑一声,盯了两眼刘鑫,转身走上楼梯。
刘鑫只得轻叫道:“小雪。”
萧雪猛地站住,勉强压抑住正逐渐狂乱起来的心跳,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甚至下一步行动。
从刘鑫进门开始,她就已经在期待着些什么。但浑浑噩噩的脑袋,却让她很难想得清楚自己期待得究竟是些什么。而当安昭的名字终于被提起,当爸爸承认了过去的奸情,当刘鑫扭曲的脸映入眼帘,脑袋更立刻被四处飞窜的点点金星所包围。在污浊浓滞有若泥浆的空气里,那些金星带来的并非光亮,而是一次又一次凌厉的刺痛。
自己究竟该期待些什么,又能期待些什么?在这样的风波激荡之后,自己和师哥还能真正地相知相爱水乳交融吗?一直都处心积虑的他,到底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把自己当作复仇项目之一?假如他说过的一切都是假的,自己怎么还能和妈妈一起去依靠他?
萧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沿着刺痛的方向,努力思索着这些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越想越觉头绪繁乱,不可或解。而细长剪刀的阴光,忽然就从泥浆中裂空劈出,狠狠地楔入她疼痛难忍的脑门。
那些嘶哑喊出的声音,分明就是垂死挣扎的惨叫。萧雪这么想着,听着自己喊出去的那些话,心里竟隐隐感到几丝轻捷的爽快。
这当然不是检验。虽然它很象检验,虽然它和刚才对爸爸妈妈的刁难如出一辙,但却绝对不是检验,而是罪愆的救赎,青春的祭奠,甚至,苦难生命的最后狂欢。在此之后,她将远走,走出这个地狱般的家,走出刘鑫捉摸不定的感情,一直走,走到死,永远不会心伤回头。
看着萧雪抖颤而坚定的背影,刘鑫沉吟了好一阵儿,终于温声说道:“小雪,我们之间的事跟你爸爸无关。我可以答应你不再为难他,但却不希望你拿身体作为交换砝码。你爸爸也不值得你这么做。”
师哥是不是还想跟我继续下去?萧雪心中一震,慢慢转过头,视线扫过阴鸷的萧森,犹疑的凌尘,得意的甄琰,停在看不出真相的刘鑫脸上。那些一如既往的从容镇定,宽厚温柔,刹那间竟变得如此虚假,仿佛刚从某座佛像揭下来盖上去的一般。
他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地象个局外人?萧雪惊异地想,视线在刘鑫脸上悄悄兜了几个圈子,仍旧找不出丝毫破绽,忽然就有些害怕。是他冷酷还是自己多疑?难道自己毕竟还是继承了爸爸的血脉,开始猜疑甚至仇恨起师哥来了?
凌尘连忙也帮腔道:“是啊,小雪。你们俩的路还长。而且,我相信刘鑫是真心喜欢你,不会因为爸爸的事情就不尊重你。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吗?”
萧雪楞了楞,正想说些什么,萧森却忽然插嘴道:“说得倒简单。小雪毕竟是萧家的后代,刘鑫这样阴险毒辣的人,为六七年前一件自己并不完全了解的事情如此处心积虑蓄谋报复,会对小雪毫无顾忌吗?呵呵……凌尘,你也不用一直帮着刘鑫说话了。别以为小雪就看不出你们现在已经是同伙。也许开始还不是,但在那通电话之后,你们就一唱一随地把照片栽到了我头上。你敢发誓说你不知道这些照片的来历?你敢拍着胸脯对天发誓说你从来没有跟别的男人上过床……”
见凌尘被萧森说得楞在那里,刘鑫只得厉声喝止道:“萧院长,您就别在这些事情上纠缠不清了。小雪怎么选择是她的事,你对这个家庭造成的伤害还不够深吗?难道还想拉着她们做垫背不成?”
“扯你妈的淡!我跟我老婆说话,关你小兔崽子鸟事!你他妈还有什么手段,尽管拿来对付我。我的家事轮不到你管!”
骂住刘鑫,萧森得意地笑了笑,重新把视线转向凌尘。“你发个誓出来让女儿看看啊?只要你发得出来,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对了,还有,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刘鑫是幕后主使的,也不妨说出来,让女儿了解一下刘鑫的真面目。嘿嘿……”
趁着萧森狞笑之际,刘鑫转脸看看身后的甄琰。
甄琰犹豫了片刻,走上几步,顿了顿,然后对萧森笑道:“师母早就知道你跟安昭的事,产生这种怀疑也可算是顺理成章。如果我也有个男朋友,师母说不定也要怀疑他呢。”
甄琰说完,心知这些理由其实颇为牵强,便转身看看刘鑫,见他也没什么进一步的表示,只得继续叹道。“萧老,现在刘鑫都已经答应不再为难你了,您老还是好好歇着休养生息吧。何必还要折腾下去呢?”
“什么叫不为难?他答应我的条件都能兑现吗?假如不能兑现,我现在就是烂光棍一个,还有什么好怕的!日——”
萧森一边说,一边又转向女儿。“小雪,我知道你现在有多恨我,我也不指望你还愿意留在这个家。但我到底还是你爸爸,我必须帮助你看清这个世界。有时候,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可怕,可怕得多。”
“别说了!”畏缩的凌尘,无言的刘鑫,把那些金星激得有如群魔乱舞,没过一会儿,萧雪就被砭击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妈,你为什么不发誓?”她细若蚊蚁地问。
“我……我……”凌尘嗫嚅着,半天,还是无法再说出一个字。发誓又怎样?解释又怎样?难道这注定破败的家庭还能挽回得了么?她噙着泪水,将怨恨的眼光看向萧森,看向刘鑫,看向甄琰,最后看向窗外苍白的天空。也许,那几片惨淡的浮云,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金星忽然全都盛放开来。在污浊浓滞有若泥浆的空气里,美丽得如同一朵朵烟花。
萧雪茫然地看着刘鑫,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得到一些希望。
萧森的声音游丝一般又钻了过来。“刘鑫,发誓这招对你未必有用,所以我也不想尝试。但我还是请你遵守刚才进来时的诺言,尽量诚实地回答以下几个问题:一、凌尘的照片真的不是你整出来的吗?二、你和甄琰真的没有肉体关系吗?三、那个徐晖真的不是你在河南养的情人吗?四、得到小雪是否只是你复仇计划的一部分?五、你真的爱着小雪,并愿意将来永远对她诚实,绝对不欺骗,不伤害她吗?”
这老混蛋居然还能积聚起这么多力量,进行如此破釜沉舟般的猛烈反击!自己可真是小看他了。刘鑫后悔莫及地想着,却始终找不到重新控制局面的恰当办法。但,凌尘眼看已经溃败,小雪眼看已将沦落,绝对不能再让他不顾一切地说下去!
“萧院长。你没有资格问我这些话。我今天肯来,是为了师母和小雪,不是为你。你还是想想自己该如何打发未来十几二十年的凄凉生活吧。”
他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回答爸爸?难道所有的答案竟都是否定的吗?想到这里,萧雪的脑袋“嗡”地一声,连同所有的念头,彻底散裂在污浊浓滞有若泥浆的空气之中。
“这些问题正是替小雪问的。而且都是她十分关心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萧森得意地笑着,发现刘鑫竟仍然保留着愚蠢的书生气,忍不住继续叹道:“如果你不肯答,我也不怪你。但你也别奢望什么一石二鸟了。小雪没那么容易被你骗住。你这种男人,估计也没几个女人能跟你长久相处下去。呵呵……”
萧雪听不到爸爸在说什么,也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嘴唇在动,只知道脚下的楼梯在旋转,只知道世界已经如此苍凉,再也没有她存身之地。
“师哥。我知道你还爱着安昭,否则也不会费这么长时间用这么多精力向我爸爸报仇。我不怪你,怪只怪自己的命不好,竟然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但他毕竟是我爸爸,父债子还,我有责任为他承担一些罪愆……”
萧雪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就竖起剪刀,另一只手,则开始慢慢解着自己的腰扣。
“小雪,你要干什么?”
凌尘勉强找出些力气,出口的声音却象是撞在棉花里,转眼就没了踪影。
萧雪还在不停念叨着什么。但已经没人能听清楚她念叨的是什么。
刘鑫悄悄侧了身,挪近半步,想先抢下她手里的剪刀,却又迅速被她指向自己脖子的动作给定住了。萧雪退后两步,站得更高些,然后迅速脱掉裙子,丢下楼梯。
甄琰没有动。萧森动不了。
小雪的毁灭对自己绝对是好事。甄琰按捺着恻隐的冲动。
萧家的人没那么容易就被毁灭。萧森无奈地看看胳膊上的绳子。
白璧无暇的身体,一点点呈现在污浊浓滞的空气中。
曲致的莹光和灰败的味道缠斗在一起,一时竟无法分出高下。
四个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上帝怎么可以制造出这样的躯壳,并让它继续存在于世界之中呢?整个世界都有可能因它而毁灭啊,甄琰想。
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躯壳,却先后被两个混蛋糟蹋。狗屁的老天爷,难道还想要让小雪重复自己的悲剧吗?凌尘想。
假如这样的躯壳,最终竟因自己的仇恨而不见于世,上帝会不会惩罚自己,又将如何惩罚自己呢?刘鑫想。
当初的凌尘似乎都没有这样的躯壳。白白便宜了刘鑫这个小兔崽子,老天爷可实在是太不长眼!萧森想。
人形的莹光忽然在空中停住。污浊和灰败依然还在远远地窥伺着。
“这些衣服是你们买的,还给你们;身体也是你们给的,我本想把最珍贵的东西交给师哥,算是间接还给了你们。可惜他不要,我只能自己毁了它。毁了它之后,我就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们两老好自为之,不要再把我挂在心上。”
萧雪喃喃说完,便颤抖着手,将剪刀反握了,颤抖着,伸下去,对准自己颤抖的腿根。
“等等。”刘鑫连忙喝阻道。“小雪,你别乱来。我上去房间跟你做就是。”
萧雪顿了顿,苦笑道:“师哥,我知道你不爱我。何必勉强自己。”
刘鑫用眼角扫了扫凌尘。“我爱你,小雪。我发誓我说的是真话。”
萧雪颤抖着停住动作。
肯定又是凌尘的遗传将要作祟!就算将女儿毁了也不能便宜刘鑫!想到这里,萧森立刻高叫道:“爱你妈个头!如果你真的爱小雪,怎么裤裆里现在还这么平静?难道她的裸体也丝毫无法挑起你的欲望吗?”
萧雪的视线从刘鑫脸上滑下,停了片刻,又转去到萧森的腰间。
“当啷”一声,剪刀从她颤抖的手里滑落。整个身体也慢慢软泄下来,象是骤然失去了支撑的布袋。
莹光顿敛。污浊和灰败迅速占据了整个虚空,仿佛莹光从未出现过一般。
刘鑫抢上几步,接住她。
与此同时,凌尘猛地弯腰,抓起剪刀,几步冲到萧森面前。
萧森以为凌尘是想帮自己解开绳索,正觉莫名其妙,剧烈的疼痛忽然就从胯下层涌而上,逼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甄琰连忙帮他捂住伤口。
“老萧,这是你应得的报应。小雪,跟着你师哥。刘鑫,记得为我报仇……”
凌尘反复说着这几句话,一边就丢开剪刀,向阳台上退去,然后,慢动作一般地折下头,消失在同样污浊浓滞的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