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冽,风沙漫天。
腾天来循着车队的足迹绝尘而去,远远见到节杖缨飞,逸风飘摇,似仙女起舞,遥招凡夫。腾天来心中一热,仿佛那朝思暮想的美仙子就在眼前,不禁策马扬鞭,急急追去。
那蒙使行过半日,忽闻后方人喊马嘶,原来是淮阴守城腾天来策马追来,不禁笑道:「腾老弟,这关外风紧,不比内城繁华,你这是狩猎还是狩风哩?」
腾天来喘着粗气,摆手笑道:「大哥莫要笑我,风寒湿地无酒无色,小弟何苦来哉?只因你我相交莫逆,不忍大哥缺享,因而多备些金银美妾,大哥北归之后也好帐下充盈。」
「哈哈,还是兄弟知我,倒让老哥受之有愧,不知可有愚兄之所及,能慰贤弟仆仆风尘?」
「大哥快人快语,那玉娘乃我远房表姑,被大哥看中也是三生有幸,然而塞外风沙暴雪,汉女体弱多病,又恐家老挂念,不知大哥能否抬手割爱……」
「好说好说,这等小事,贤弟自去领人便是。」蒙使摆了摆手,眼睛却看着腾天来带来的十位佳丽嘿嘿直笑,他才不信表亲之言,不过一人换十人,不要白不要,这个淫棍将军居然也有忍痛割爱的时候。
腾天来抱拳而去,将姬玉娘一众收拢麾下,他迫不及待地一一查验,然而脸色却如寒霜般越来越冰冷。
周庸其人,竟不在其中,包括左剑清、铃儿、江南四怪等人一个都没有!
腾天来愣在当场,手中握着那根红绳,神色一时间阴晴不定,这红绳确是当初左剑清房中那根,却是仆人无意间得来,而周庸一众也并未混迹其中。
正此时,那姬玉娘欠身拜道:「不知将军有何差遣?妾身本不欲抛头露面,然而夫君战死沙场,余年了无生趣,只愿死前刺那可汗一剪,泉下也可告慰夫君。」
腾天来哪里有心听她诉说,他的脑海中只出现四个字:调虎离山!
「速速回城!快!」
腾天来一声大喝,舍弃了姬玉娘,直接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夜幕缓缓降临,一队人马趁着夜色返回淮阴关。腾天来顾不得休整便去查看出入登记,直到确定未曾有人出关,这才稍稍放心,他虽然早已下令禁止放行,但是周庸此人狡猾多变,不亲自镇守始终难以放心。
「下令,全城搜捕!将周庸此人捉拿归案!」腾天来现在已经确定,周庸早已识破他的计谋,再等无益,不如先下手为强。
是夜,城卫出动,全城大搜,整个淮阴城彻夜不眠,马厮人哭,有如兵荒。
腾天来亦是彻夜不眠,当他再次听到未有周庸踪迹时,眼中的血丝几乎都要燃烧起来。又是踪迹全无,竟然又是踪迹全无!这周庸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他不在蒙使那里,也不在淮阴城中,不在关外也不在关内,那他在哪里?
腾天来怒火中烧,恨不能挖地三尺将周庸给找出来。悔不该在那高邮将他放过,以至给这老贼喘息之机,施展手段,瞒天过海。
天亮了,淮阴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腾天来虽心有不甘,却暂无他法。他思前想后,总觉哪里不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直到府衙送来昨日火灾事宜,他才心中一动,连忙下令彻查。
半日后,一份蒙使府邸火灾详情摆于案上,详细记录了火灾前因后果和相关涉案口供。昨日清晨,蒙使走后,发现府邸管事数人在草房中晕厥,草堆中更有大量财物堆积,因恰逢火灾发生,救火事急,未能及时上报。
果然不是天灾,而是人为!若非他下令彻查,此事还要晚上两日才会上报。
「定是周庸所为!」腾天来拍案而起,心中第一时间便断定了,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下没有如此巧合之事!
腾天来一瞬间念头百转,周庸为何放火?而且烧的是蒙使府邸?联想昨日情形,一个计划在他脑中缓缓展开:昨日清晨,蒙使归国,玉娘相随而去,其仆人手持左剑清红绳招摇过市,之后城中起火,自己收拾金银女奴追赶蒙使而去,结果关外、关内皆不见周庸踪迹。
玉娘仆人手持红绳,乃是周庸故布疑阵,引他前去追击,而城中火灾……定是在掩盖某种事情!蒙使府邸发生了什么?周庸去那里做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腾天来悚然一惊,大喝道:「备马!传令哨骑营,立即随我出关!」
天色渐渐变暗,又是一个阴寒的长夜,奔波的车马聚拢环绕,居中升起一团篝火,缓解一日的疲累。这茫茫草原,乃是可汗的天下,自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再未发生部落间的追逐残杀,水草资源按照战功统一分配,倒也少了几分警惕。
蒙使吩咐铁骑就地驻扎,令人员分散安歇,各行其事,自己则将女人美酒纳于帐中,独自享乐。
夜深了,篝火都已燃尽,守夜的蒙兵吃饱喝足,靠在宝箱旁昏昏欲睡。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宝箱不知何时开启了一条缝隙,一枚金色的鱼钩探出箱外,打开了铁锁,紧接着向蒙兵的脖颈缠绕了过去。
「噗通……」
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断颈处有如刀削,滚烫的鲜血汩汩流出。
宝箱缓缓开启,一个干瘦的老者走了出来,他身躯佝偻,头戴斗笠,见到身首异处的蒙兵,诡异地笑了笑,竟是「江南四怪」中的勾魂索。
又有几个宝箱纷纷打开,一个个人物从中现身,鬼影兜、无常剑、毒孟婆、周庸、左剑清、铃儿,均在其中。最后一个走出的是小龙女,宝箱开启,仙子降世,纵是左剑清见过无数次,亦是被她的仙容所折服。
这一行人自入淮阴城便销声匿迹,关内关外皆不见踪迹,纵是腾天来挖空心思也无济于事,谁也没想到,竟是藏身在蒙使的宝箱中,今夜才现出身形。
见鬼影兜取出腰间双刀,要大开杀戒,周庸连忙制止,小声劝道:「君子报仇不在一时,莫要因小失大再陷险境,我等需速夺马匹,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谋大事。」
鬼影兜压下冲动,点头道:「便听周兄所言。」
当下,众人破开围栏,翻身上马,趁夜色漆黑扬长而去。那蒙兵酒足饭饱,反应迟钝,黑夜中又分不清敌我,直到一行人走远才呼喝追击,却早已失了行迹。
见身后已无追兵,左剑清松了口气,他们虽武艺高强,然而此时却不比单打独斗,若被蒙兵围困,乱箭之下也是凶多吉少。想到这一路有惊无险,总算出得关外,不禁对周庸抱拳道:「还是周大哥足智多谋,设此连环妙计,让我等金蝉脱壳,险境生天。」
众人闻言,均抱拳相谢,对周庸颇为拜服。
「惭愧,我又岂能算尽所有,若那腾天来未被红绳所动,却先查火事,纵是能拖得一时,最迟昨夜便会追来,到时又是一场危局。」
「说起来,周大哥的计策当真绝妙,腾天来在淮阴城根深蒂固,我等潜入宝箱偷天换日,早晚会被察觉,周大哥以机关计时纵火,为我等争取先机,又以红绳之计牵制腾天来,令其疲于奔波,徒劳无获,真是环环相扣,精妙绝伦!」左剑清赞道。
周庸笑着摆了摆手,谦虚道:「红绳之计,不过雕虫小技,不足道尔。」
一旁的铃儿闻言,心中却嘀咕道:「红绳可是作者大大,周大哥竟然敢说他是雕虫小技,胆子可真大!」
「诸位,我等下一步便是去距此二百里的阿塔部落,径直往北三日便到。那里汉蒙混居,有我安排的人接应,到了那边便算暂时安全了。」
「有劳周兄。」
众人在宝箱中躺了两日,只饮不食,倒也精力充沛,如今星夜兼程丝毫不觉得疲累。那腾天来虽被算计,却很有可能再次追来,他与这蒙使狼狈为奸,是个难缠的人物。
众人养精蓄锐再次出发,却不知在距此极远的路上,一队哨骑正快马加鞭,沿着蒙使的足迹再次追来。
夜风凛凛,马蹄飞扬,去而复返的腾天来此时咬紧牙关,眼中泛起血丝。他已经奔波了两日,却连周庸的影子都没捞到,心中的怒火简直无以复加,若这次再无功而返,他自己都难保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周老儿一定是躲在蒙使车队中,这次绝不会出错,可恨上回竟与他擦肩而过,等本将军捉到这老儿,一定将他抽筋剥皮,以解心头之恨!」腾天来心中恨恨地想着,手中马鞭频频扬起。
夜风呼啸而过,整个身体一片冰冷,也让心中的燥意慢慢平静,腾天来盯着前方,忽然心中一动:以自己的速度,明日清晨便能追上蒙使车队,然而周庸老儿狡猾如狐,会等着他前去吗?会不会又中途改道?那蒙使所至,乃是国师主力大营,龙潭虎穴十死无生,周老儿如此惜命,怎会舍身犯险?是了,他定不会前去军营,也定会料到自己去而复返,进而提前改道!那他会去哪里?阿塔部落!没错,就是阿塔部落!周老儿在那边经营多年,百事皆通,定已安排妥当。
想到这层,腾天来顿时咬牙切齿,好个周老儿,差点又上当!然而你却不会料知,我却与那阿塔首领烈吉尔乃结拜之交,一入阿塔部落,便如入我掌中。
这一次,看你再往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