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楼在“四芳阁”南面,四周绿竹成荫,假山叠嶂,环境异常清幽。秦凌霜在春兰楼养伤,方学渐便主动搬了过来,小昭过门之后,这里也是她的住处。
淡淡的秋阳透过白色的纱窗洒在床前的一张矮桌几上,精雕细琢的酸枣木,上面只打了层清漆,显得古拙而朴素。一缕青烟从古铜香炉中袅袅升起,慢慢在空气中稀释、融化和消失,房中檀香熏人。
方学渐的面孔被透过轻纱散射过来的阳光浸泡得红润而安详,小昭站在他的身后,修长的十指洁白如玉,轻轻揉捏他的肩头。方学渐吁了口气,舒服地靠在逍遥椅上,欣赏的目光从屋角的一只南宋橄榄瓷瓶转到老麻有些发窘的脸上,微微一笑,道:“麻叔,您请喝茶,这是浙江遂昌县的银猴茶,味道还使得么?”
老麻急忙端起青瓷茶杯,咕嘟咕嘟,囫囵吞下,赞道:“好喝,很香,庄主的品位越来越高雅,不像我这样的粗人,只知道喂猪宰羊,和牲口打交道。”
方学渐眼睛里的笑意更浓,盯着对面老麻的嘴脸,一张红褐色的脸膛看上去有些拘谨和木讷,就像一个平常的中年农户,但是脸膛后面的那颗心呢?是不是和脸膛一样拘谨和木讷?
他端起茶杯,慢慢揭开盖子,茶水的烟气飞快地弥漫开来,好像在两人中间隔上了一层看不透的轻纱。方学渐的面孔隐在朦胧的烟气之中,他没有去喝茶,静了片刻,才淡淡地道:“麻叔,听说你正忙着张罗小萍和张平的婚事,不知道筹备得怎么样了?张平老实本分,又勤恳能干,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老麻的笑容显得更加恭敬,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深刻,道:“多谢庄主关心,小女的婚事已基本准备完毕,只等挑一个吉利的日子就可以成亲拜堂了。”
方学渐微微点头,道:“龙小姐给天山飘渺峰的人掳走,生死未卜,我和闵总管商量过,山庄将尽快派出一支队伍前去营救,你、我、秦伯母、初荷和闵总管,最迟六天之后就要出发,我希望你能准备好四辆马车,车夫要挑最好的,不但驾车技术要好,武功也要好。后天是我和初荷、小昭成亲的日子,时间紧迫,小萍和张平的婚事不如和我们的合在一起办,洞房可以设在庄中的贵宾客房,不知道麻叔觉得可好?”
老麻年轻时是龙啸天的书童,十几年来分管神龙牧场和山庄八千多亩的水旱田产,油水充裕,权柄极重,算得上玉山县内有头有面的一个人物,袁紫衣掌权的时候,为了笼络他,把内宅的一个漂亮丫鬟翠花给他做老婆。
方学渐与他曾打过几次交道,知老麻生性谨小慎微,外表看上去木讷憨实,处世却十分圆滑,心思细致如发,办起事来一丝不苟,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西行路上如果有他相伴,可以省下许多麻烦。
老麻脸上皱纹微微舒展开来,站起来行了一礼,微笑道:“多谢庄主抬爱,马车和人手我会准时安排妥当。至于小女的婚事,只是几个穷亲戚凑在一起喝几杯酒,简单的弄一下,就不劳庄主费心了。”
方学渐无声地笑,说道:“婚姻大事怎么可以草草了事?麻叔是神龙山庄的支柱,小萍也算是我的妹妹,她的婚事更是千万不能马虎,麻叔可以考虑一下,所有费用全由山庄支付。”
老麻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摇头道:“如果庄主没有其他事情,老麻先告辞了。”
方学渐叹了口气,点头道:“如果有什么欠缺,尽管向闵总管开口。”看着他转过身,拉开房门正要迈步出去,突然道:“麻叔,听说金威以前干过不少坏事,他现在躲在万蛇窟下,反正蛇窟也没用了,不如用生石灰填了吧。”
老麻的脊背一下子变得僵硬,他在门口立了片刻,连说话都有些发硬,缓缓道:“金威勾引主母,害死龙庄主,早就应该有报应了。”疾步走出房门,下楼去了。
老麻的脚步声渐渐轻了,方学渐吹散面前的轻雾,抿了一口茶,笑道:“小昭,神龙山庄三个管家,老钱年岁已高,人又贪财,不足为虑,闵总管和这个老麻精明能干,最是难缠,相公把两人带出去,你这个庄主夫人会容易当得多。”
小昭偎入他的怀里,剥开一颗紫葡萄,喂他吃了,浅浅一笑,道:“听说天山脚下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连葡萄都比其它地方甜一些,相公最是偏心,带初荷姐姐去,却不肯带小昭去。”
方学渐的左掌摸上她平实的小腹,慢慢滑动,右手摘了两颗葡萄下来,喂到她嘴边,笑道:“亲亲老婆想吃葡萄,相公现在就喂给你吃,这次远行,间关万里,辛苦跋涉,困难重重,那飘渺峰上据说终年飘雪,肯定冷得要命,也不知道此去能不能平安回来。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女人,万一我回不来,方家也不致断了后。”
小昭急忙掩住他的嘴巴,眼中微露惊惶,道:“不准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一根头发也不准少的回来,你走之后,我会每天烧香拜佛,求观音菩萨保佑我的相公。”
方学渐心中一暖,从怀中取出两本书册,笑道:“《神龙剑法》是山庄的传家武功,大小姐能练,小昭自然也能练,这本《玉女心经》是初荷送你的礼物,花了一整夜的工夫才抄写完的,练习这门功夫最大的好处据说能驻颜美容,秦伯母今年三十五、六了,看上去却比初荷大不了几岁,你说神奇不神奇?”
小昭接过两本武功秘籍,喜上眉梢,道:“初荷姐姐真好,相公,你说我拿什么东西回送她好?”
方学渐伸手在她柔软的腰上掐了一下,道:“不如把你存下来的五十两银子送给她。”
小昭扭动腰肢,白了他一眼,撒娇似地道:“相公最喜欢取笑别人了。”
方学渐哈哈一笑,道:“小昭留在家里的任务也不轻松啊,既要练武防身,照看神龙山庄的各项生意,把山庄的财权慢慢抓过来,还要买些房产、田地,把‘灵昭学苑’充实起来,有什么事情多与童管家和老钱商量着办。”
小昭的手指在他的胸前慢慢画着圆圈,道:“相公是不信任麻叔和闵管家?想借这次机会,让张平和童管家接替他们了?”
方学渐心中得意,在她圆滚滚的屁股上拍了一掌,笑道:“你知道就好,童管家是自己人,做事可以放心,张平老实憨厚,容易控制,何况还有一张王牌抓在相公的手里,怕他翻不了天去。等我天山回来,老钱可以退休享福,让老麻管理天清客栈,张平是老麻的女婿,接任他的位子顺理成章,至于闵总管,像以前的蛇郎君一样,弄个护法、长老什么的闲职安置一下。”
小昭格格笑着,在他怀里直打滚,喘气道:“相公好坏啊,这样子的安排,麻叔和闵总管即使肚子里有意见,也没有办法提。”
方学渐笑得像一头黄鼠狼,站起身来道:“这叫无毒不丈夫,心软非君子,须怪我不得,趁时候还早,我们过去看看秦伯母和初荷吧。”
小昭应了,两人手挽手走出夏竹楼,互相依偎,珍惜这难得的相聚时光。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柔和,从天上铺下来,给一排排的翠竹抹上一层古铜绿的色调,如一张华丽的波斯地毯。仲秋的草木散发出芬芳馥郁的气息,白色的雏菊戳破坚硬的土地,露出它们苍白的面孔,小路蜿蜒,一地银光。
敲门进去的时候,初荷正站在东窗下的红木书桌前,右手握了支湖州狼毫,桌上平铺一张极品宣纸,居然在作画。方学渐心中大奇,走将上去,问道:“荷儿,你在画什么,让相公的火眼金睛来好好鉴定一番。”
初荷回过头看见方学渐与小昭,急忙把宣纸折叠起来,转身藏在后面,脸上微微一红,道:“画的不好,不给你看。”
方学渐嬉皮笑脸地走到她身前,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昂首作思索状,嗯了一声,道:“我现在来猜一猜你画的是什么东西,躲躲藏藏的这么神秘,十有八九是一幅相公的裸体画。”
小昭和两个丫鬟“噗嗤”笑了出来,初荷满脸飞红,啐了一口,道:“我又没见过你的裸体,怎么画得出来……”话未说完,已羞得垂下头去。
方学渐吃惊的表情像是一连吞了八个鸡蛋,弯下腰去看她的眼睛,嘴里“啧啧”连声,道:“听说一个人撒了弥天大慌,她的面孔就会变成一块大红布,荷儿,你不是随身带着一面镜子么,拿出来照照,就知道你有没有看过相公的裸体了。”
“来,抬起头,让相公给你描描眉,”他握住初荷圆滑的下颌,右手拈起那管毛笔,在她弯弯的柳眉上描画起来,“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古人云:闺房之乐无过于描眉和画体者,相公给荷儿描眉毛,荷儿给相公画裸体,那是最快乐的两件事了。”
听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两个丫鬟掩住了嘴巴偷偷地笑,小昭解围道:“初荷姐姐,相公最喜欢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方学渐哈哈一笑,回头向她招了招手,道:“小昭是不是也想让相公帮你描描眉毛,来来来,大小老婆一视同仁,相公绝不偏颇。”
乱纷纷之际,床上的秦凌霜突然咳嗽起来,三人急忙聚到床前。经过一夜安睡,秦凌霜苍白的脸孔已有了一丝红晕,只是两只眼睛没了以前的明亮光泽,额头上的几缕发丝粘在一起,嘴唇有些干燥,像两片褪色的桃花。
初荷喜动颜色,喊了几声娘亲,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高兴地跳起来,搂住方学渐的脖子,连声叫道:“娘亲没事了,娘亲没事了。”
方学渐拍拍她的后背,面向秦凌霜道:“秦伯母,你受伤不重,体内的毒又多数被小昭吸出来了,如果安心养伤,五、六天内就可以下地行走。”
小昭从丫鬟手里接过药碗,在床沿坐了,笑道:“秦伯母,你身体里还有些余毒未清,要吃上几剂药才会完全康复。”拿起匙羹,在碗中舀了一匙药水,轻轻吹凉,往她嘴中喂去。
秦凌霜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赤诚,不像作伪,张口将汤匙里的药水吃了。小昭见她肯吃,心中高兴,慢慢把一碗药水喂她吃下。
方学渐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双臂圈住了初荷圆润的细腰,等秦凌霜喝下汤药,擦去额头上的碎汗,这才腆着脸,喃喃道:“秦伯母,小昭是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很早就委身于我,我一直打算娶她为妾,怕你不同意,所以上次没敢向你提起,初荷的婚事改在后天,我想这次娶妻娶妾合在一起办,想听听你的意见。”
秦凌霜脸上的红晕骤然增多,转头望来,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割过方学渐与小昭的面孔,剧烈咳嗽了几声,又转头面向墙壁,胸脯微微起伏,好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嘶声道:“想不到你还挺多情,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吃着锅里的想着田里的,累不累?我记得你曾说过一定会好好照顾初荷,宁可自己性命不要,也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我希望你能时刻记着,其他的事你自己做主吧。”
初荷刮了刮他的鼻子,伸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方学渐面红耳赤,羞得抬不起头来,一侧目间正碰上小昭羞赧、调皮又喜悦的眼神,急忙运起厚脸皮神功,朗声道:“多谢秦伯母成全,学渐一定会记住自己的誓言,一辈子善待初荷妹妹的。”
秦凌霜没有接口,一动不动地朝里卧着,仿佛熟睡了过去,几人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仍然不见她有什么回应。方学渐心中一动,附在初荷耳边,轻声道:“让你娘亲好好休息,我们上街去逛一逛。”
初荷圆溜溜的眼珠子在母亲的身上转了一圈,道:“就我们两个?”
方学渐站起来,拉过小昭的手,说道:“小昭陪我们一起去,让小杏她们守在这里。”初荷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前,把那张折叠的宣纸塞进抽屉,回身和他相挽,轻手轻脚地出去。
方学渐向闵管家说了老麻与秦凌霜的事,要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往玉山城而来。赶车的是神龙山庄的男仆牛福,二十五、六年纪,长得人高马大,扁鼻子,牛眼睛,一脸的青春痘,观赏性不高,赶车的技术倒不差,又快又稳,不多时便来到城中最热闹的“长乐街”。
对一个正常男人来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陪一个女人逛街。比陪伴一个女人逛街还要痛苦的事,那就是陪两个女人逛街。方学渐明知是自讨苦吃,但为了讨两个绝色佳人的欢心,只得打肿脸充胖子,跑前跑后地殷勤相陪,口袋里的银子流水一般“哗哗”而去。
等六千两的银票只剩了不到三百两,他才彻底明白过来,相比女人极其可怕的嫉妒心理,女人的攀比心理丝毫不见逊色。初荷买了一枚八百六十两的蓝宝石白金戒指,小昭很快看中了一串价值一千七百二十两的黑珍珠项链,初荷见自己买的东西便宜,眼睛一斜,撒娇要那对羊脂玉的龙须手镯,上面标着二千三百八十两。
小昭的脸色难看起来,一定要那枚三千八百两的夜明珠,言辞凿凿地论证如果买下这颗珠子,每年可以为山庄省下多少蜡烛香油钱,可是方学渐摸来摸去,口袋里的银子像突然长了脚,跑得只剩下那么几两,只得委屈作罢。
在“素芳居”挑选化妆品的时候,方学渐偷偷给她多买了两盒上等胭脂,小昭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过来。
三人沿着长街一路游逛过去,在“百色坊”量了几匹时新的绸缎布料,在“奇珍阁”挑了几个可爱的狗熊、布娃娃玩具,把“甜心斋”三十八样的糕饼小吃依次打了包,再到“老李铁铺”买了两柄长剑,半个太阳落进了西山,天色已经向晚。
扑棱棱地一声响,几只白翎水鸟自密密丛丛的茅草里窜了出来,欻欻地叫了几声,绕着金光闪耀的水面转上一圈,又低飞回去。河边的茅草长满了白茫茫的花穗子,秋霜浸梁之后,被江风一吹,簌簌作响,飘摇胜雪。
从“冰溪楼”的窗口望出去,晚霞一点点褪去绚丽的衣裳,玫瑰色的天空慢慢成了肃穆的银灰色,远处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和谐地交融在一起,黑暗缓缓拉上帷幕,天与地的界线就此模糊不清。
方学渐旧地重游,衣着光鲜,双美相伴,人生得意,才短短四十几天,昔日一文不名、战战兢兢的穷小子成了腰缠万贯、颐指气使的阔老爷,其间的变化也算翻天覆地了。
他倚红偎翠,左环右抱,吃着“烤乳猪”,喝着“三鞭汤”,突然想起龙红灵来,心头一酸,急忙转过头去,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
初荷不胜酒力,喝了两口十年陈的“十月女儿红”,一张小脸蛋变得红扑扑的,眼眸之中水波荡漾,娇艳欲滴,开合之际,如花美容更显得妩媚动人。
她看见方学渐奇怪的动作,问道:“学渐哥哥,你的眼睛红红的,有沙子吹进去了么?”声音脆嫩得仿佛能挤出水来。
方学渐哈哈一笑,把一杯酒水全都倒进了自己的喉咙,喝得急了,被酒水一呛,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个劲地涌出,“咻咻”喘气道:“一不小心让一粒沙子揉进了眼睛,你想不想帮相公吹吹?”
三天的时光一晃而过。这一日天高气爽,月明星稠,秋风习习,真是难得的良辰美景,酉初二刻是新人进门的吉时,“龙昭学院”的大厅外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爆竹轰鸣,厅里厅外进出的宾客络绎不绝。
忽听门廊下“咯啦啦”一片声音,两挂千头百子鞭炮放得惊天动地的响,大门洞开,花灯鼓乐一队队进来,前面铜锣和鼓箫开道,后面跟着八对彩灯照明,两顶花轿缓缓抬入前院天井。
傧相高声唱道:“吉地上起,旺地上行,喜地上来,福地上住。时辰已到,请两位新娘下轿。”几个老妈子便过去拔了葱管子,掀开了轿帘子,去了扶手拦板,披着红衣的喜娘上前扶了两个新娘下轿。
方学渐喜气洋洋,早已候在门口,一身华冠鲜服,更显得他容光焕发,精神百倍,放眼望去,只见两个新娘穿着同样的服饰,外面是一件大红并蒂百花的披风,下身穿一条绿色喜相逢百蝶的裙子,披着四合如意的云肩,璎珞项圈,金镯玉钏,如果不是前妻后妾,几乎分不出谁是谁了。
他迎上去,左右开弓,手牵彩绸,把两个新娘子慢慢牵了进来。傧相赞礼,三人在居中的大堂前三跪九磕,行完结拜之礼。方学渐因为在“夫妻对拜”的时候要拜两次,磕头便多了三个。一时行礼完毕,新娘子在丫鬟、喜娘的搀扶下步入内院洞房。
方学渐勉强陪了几杯酒,好不容易脱身出来,急匆匆就往后院跑去,庄园内到处悬挂灯笼、纱幕,一派浓郁的喜庆景象,“四芳阁”的垂花门前站了两个丫鬟,见他过来急忙行礼。
方学渐分别赏了三两银子,郑重吩咐道:“内院重地,必须严防死守,一律不准那些闹洞房的客人进来!”
两个丫鬟接过银子,笑吟吟地道:“谨尊老爷吩咐,今天晚上就算县太爷过来,奴婢们也要让他吃一回闭门羹了。”
方学渐满意地点点头,过后院圆洞门时少不了又是一番叮嘱。洞房在望湖楼上,初荷的住处,方学渐快步上楼,房内红烛高烧,灯光璀璨,气象万千,房门紧闭,两个颇有姿色的喜娘笑盈盈地守在门口。
接过方学渐递过来的红包,一个喜娘推开房门,另一个喜娘却张开手臂拦住他,笑道:“老爷,两个奶奶事先吩咐过,让你在揭开盖头前,分辨出哪一个是大奶奶,哪一个是少奶奶?”
方学渐伸手在她的嫩脸上掐了一下,嘻嘻一笑,道:“你再挡着,小心老爷先拿你来消火。”迈步走进洞房,身后吱呀一声,喜娘把房门关了。
新房中陈设华丽,花团锦簇,油亮的化妆台上放着一杆银挑子,床对面是一方长条桌几,上面摆了八对金银蜡烛,灯火明亮,烛花已长。旁边是一张形状古拙的红木小圆桌,盖了一块红色的丝缎,桌上放着一壶十八年陈的越乡女儿红,三副白银杯筷,几样精致的小菜。
狮子形的青铜香炉里檀香缭绕,摇曳的烛光与浓郁的香气交织在一起,让整个屋子变得朦胧迷离,仿佛处身瑶池仙境一般。八尺宽的紫檀雕花大床上翡翠丝帛被子轻柔如水,雪白的鸳鸯合欢纱帐高高挂起,一对新娘子静静地坐在床沿,双手笼在袖中,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穿着,连头上的龙凤盖头都是一模一样。
方学渐剪短灯花,拈起那个银挑子走到床前,一屁股在两人中间坐了下来,双臂张开,搂住了她们的细腰,伸长鼻子在两人的身上嗅来嗅去,居然连香料用的都是一样,伸手在两人的腰肢上搔了一下痒,问道:“这个鬼主意是谁出的?作弄相公,罪该五百皮鞭。”
两人忍不住痒,吃吃地笑出来,一下就露了底,初荷也去抓他的腰,笑道:“相公撒无赖,娶了老婆过门,却连哪个老婆也分不清,害不害臊?”
方学渐嬉笑道:“胡说,相公怎么会分不出你们两个,小昭的腰身比你细一寸,你的胸部比小昭的高半寸,相公用手一摸就知道了。”挑起红盖头,露出两张娇艳如花的绝世容颜,亦喜亦瞋,光洁的肌肤犹如冰雪,房中的烛火都为之一暗。
如果说龙红灵是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娇艳如火,小昭便是一朵清雅芬芳的兰花,淡泊如云,初荷就是一朵出自淤泥而不染的白莲,纯洁如水。在方学渐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两个新娘低头含羞,春花秋月,各擅其长。
三人喝了交杯酒,方学渐噘起嘴唇在两人的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一般的香,一般的滑,春宵一刻值千金,相公等这一天几乎连头发都白了。”拉着她们的手回到床沿,脱去两人的凤冠霞帔。
小昭上床把枕头放好,锦被铺开,初荷的身上只留了一个粉白花边的纺绸小衫,脸颊羞红,被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方学渐脱下自己的衣服,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丝绸短裤,露出一身结实光滑的肌肉,爬到床上,脱了小昭的衣服。
烛光摇曳,床前的短案和地上丢满了红色嫁衣、花绸裙子、月白中衣、雪白袜子和大红绣鞋,金钩荡漾,芙蓉纱帐垂落下来,遮住灼人眼目的粉腻肤光,一床的脂香粉气,春色浓烈。
丝被之上,方学渐怀抱初荷的身子,火热的双掌上下滑动,逡巡在她高低起伏的白山碧水间。美人赛如雪藕的两条手臂搂住他的脖颈,主动送上丁香小舌,柔软的身子轻轻地颤抖,香嫩的肌肤泛起微红,高耸的双峰在薄薄的纺绸内衣下变幻着各种奇怪的模样。
小昭滑腻的身躯紧贴方学渐的身后,两座挺拔的雪峰顶在背上,身子蠕动,软中带硬的蓓蕾摩擦着他的肌肤,一只绵软的手掌滑过去,隔着裤子熟练又羞涩地抚慰他的下体,口中呢喃道:“相公,夫君,渐郎……”
方学渐用力地吸吮初荷的舌头,手掌从她的后背滑向圆润的玉臀,臀部的肌肤丰满而柔软,着手几如凝脂一般滑腻。他只觉小腹中有团火在燃烧,胯下的阳根一点点膨大开来,慢慢支起一个巍峨的帐篷。
小昭湿热的舌头不住亲吻他肩头的肌肤,灵巧的手掌钻进帐篷,温柔地握住了雄壮的旗杆,上下抚摩,带起男子一阵又一阵的惊悸和颤栗。
方学渐周身血气翻腾,心痒难耐,伸手替她脱去小衫。初荷柔美粉嫩的身子彻底裸露,颜面如火,泛出层层红霞,雪白的乳峰上两支小豆蔻高高挺立,含苞欲放,光晕浮动。
初荷娇羞难抑,迷蒙的眸子仿佛一弯碧水,娇嫩鲜红的樱桃小嘴轻轻开启,腻声道:“学渐哥哥……”
方学渐伸手握住两座高耸坚实的雪峰,轻轻揉捏,触手温柔软滑,说不出的舒服,右手慢慢伸到她的下腹,双腿闭合,修长的中指滑入了一片茂密的草地,笑道:“亲亲宝贝,相公疼你。”
小昭沿着他的脊背,一路亲吻下来,双手拉扯,把他的裤子脱了下来。男子的双腿中间,一杆血红的铁棒挺拔而起,怒目圆睁,轻轻抖动,十二分的威武雄壮。小昭手握他的分身根端,把火热的棒头顶在初荷雪白嫩滑的大腿上,上下滑动,像一根烙铁炙烤一团冰雪。
方学渐舒服地哼一声,张嘴含住大半座丰满的雪峰,处子的乳房又滑腻又坚挺,质地嫩滑,如同丝缎,双唇吸吮,弹性良好,一条舌头更是不住地舔弄玉峰上的那颗羞赧樱桃,两排锋利的牙齿落力很轻,慢慢咬啮。
初荷胸前原本已经发硬的蓓蕾在方学渐的逗弄下更加胀大起来,傲然屹立,殷红如血,如同两粒吐鲁番特产的粉皮葡萄。美女的一双藕臂搂住他的脖颈,不住地扭动着娇躯,躲闪他的舌头和嘴唇,轻快的呼吸喷吐出来,芬芳的气息如兰似麝,帐内呻吟连串,中人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