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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烟花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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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自然是不能令人信服的,与其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是耍赖、强词夺理。明若雪听了之后,也禁不住白了周珣一眼,不过在她心里面,却是有些惊讶的,并不是惊讶周珣的胆大妄为,而是没有想到原来周珣是认识何薇薇的。

  “你……”何薇薇怒视着周珣,对方则是一脸无辜的回望向她。看到周珣这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她感觉满腔的羞愤都好像烧起来了一样,灼得她满脸通红,又生出无数委屈——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场和,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一想到这里,何薇薇眼眶忽然一热,泪水情不自禁的涌了上来,她咬住红唇,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想让眼泪就这样掉下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周珣,你以为你是左相之子,身份显贵,就可以罔顾礼法?这里可是天都啊,就在天子脚下,你难道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

  周珣诧异的望了一眼何薇薇一眼,却是没有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这般冷静,知道要扯虎皮做大旗。只不过,这一切只是“误会”而已,他又何惧之有?他佯装吓了一跳,赔笑道:“何姑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讲……在下来赏心楼之前,多喝了些酒,难免晕晕乎乎的……你看,你和若雪两人不仅身形相似,而且都穿的是白裙……罢了,到底是在下孟浪了,再如何解释也无济于事,若是何姑娘你咽不下这口气,在下也就豁出去了,便站在这儿任你轻薄,这一来一去,也算是扯平了。”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也多了些许戏谑,“何姑娘,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你无耻!”何薇薇气得发颤,她紧紧盯着周珣的脸,“这里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难道以为你真能颠倒黑白?”

  周珣摊了摊手,道:“不若你问问大家的看法?”

  何薇薇听到这里,只得转过身带着几分希冀的目光望向在座的宾客。

  “这……”

  众宾客面面相觑,都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珣的一番说辞,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明目张胆的调戏。只不过,心里面清楚是一回事,要不要站出来帮何薇薇说话,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都说出头的椽子先遭殃,这位周公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你现在让人家难堪,人家也就记住你了。更何况……他们便是真站出来了,对那位姑娘而言,也不一定就是好事——他们要只是冷眼看着,这件事情兴许也就这么过去了,但要掺和进去,让周珣当众失了面子,下不来台阶,到时候再想要收场,可就难了……

  楼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三楼的宾客也有二十余人,方才还热闹得很,现在却一下子冷清了。

  “你们……说话啊,难道你们真觉得他说的对?”何薇薇愣了愣,同时感觉有一股难以言容的无助感正从四面八方袭向自己。

  她有些慌张了,下意识的紧紧攥住了袖口,目光与明若雪交错,却很快又移开了——明若雪是周珣的女人,是不该帮她说话的,她很清楚,而且她也不想让对方为难。

  只是,这里除了明若雪之外,还有这么多的人,为什么没有人肯为她说话呢……

  就在此时,三楼的一个角落传来了些动静,仿佛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一般,她满怀期待的望了过去。

  “咳,其实呢……周公子所说也不无道理,酒喝上头了,人便容易犯迷糊……而且这位姑娘的穿着又与明小姐相近,也怪不得周公子认错了人……”那人不敢看何薇薇,躲闪着她的目光。

  何薇薇听完他的话,怔在原地。

  好不容易有人说话了,却是在位周珣开脱。

  “张兄说的有道理,我想周公子也不是有意冒犯这位姑娘……”

  “是啊……”陆续有人出声附合。

  “他就是胡说的,他的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怎么可能醉酒呢!”何薇薇竭力道,她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悲愤。

  “哎,这位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周公子已经和你道过歉了,你也不要再斤斤计较了……”

  “你,你们……”何薇薇听着宾客们一句句明显有失偏颇的话语,眼眶又热了起来,方才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了。

  她孤零零的站在那儿,紧咬着有些苍白的嘴唇,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们是……瞎了么!”

  周珣“诚恳”的说道:“你都看到了吧,大家可都站在我这边……”

  何薇薇望向他,身体轻轻颤抖着,她微微张开似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直接跑了。

  也就在这时,泪珠终是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她在一道道或是冷漠或是同情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

  繁华夜市,灯火璀璨。

  雾影已经被神监司的人押走了,吕从秀则是特地留了下来,向陈卓道谢。

  “陈公子,此番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怕是无法回去交差了。”吕从秀望着陈卓那张清秀的面庞,郑重的说道。

  经过这一次合作,他对于陈卓的态度,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原来只是听说陈卓于断风山让他们神监司的沐掌司吃了一次亏,却并没有多少实感,如今一见,对这个少年的佩服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陈卓拱了拱手,笑道:“只是捡了个漏罢了,若非吕大人先伤了那贼匪,我也无法将那贼匪留下。”

  吕从秀也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陈公子帮了我大忙,吕某也不是那得鱼忘筌之人,此番除了为陈公子如实请功之外,定要好好感谢陈公子。”

  陈卓忙摆手道:“大人客气了,我既是天华剑宗弟子,又是天玄书院的客座院长,惩奸除恶,实为义不容辞之事,您无需如此。”

  吕从秀却摇了摇头,感慨笑道:“这份人情是一定要还的,否则我这心里面不舒坦。公子有所不知,我跟踪这雾影已经有了很长时日,调用了神监司的不少力量,司内不少同僚已经有所质疑,若是在今日打草惊蛇,将人也给跟丢了,怕是有不少人要趁机大做文章。如今我捉住了雾影,也算是有了个交代,甚或运气好上一点,还能够从雾影口中得到点有价值的消息,非但无过,而且还立了一功……而这一切,都多亏了公子。”

  “原来如此……”

  吕从秀笑了笑,说道:“所以说,公子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若没有点表示,便太说不过去了。”

  陈卓摇头苦笑,既然吕从秀都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也不便再行推辞,否则就显得矫情了。只是,他委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记起了珠玉堂的那一只飘花翡翠镯来——何薇薇应是很喜欢那个镯子的吧。算起来,他至今也没有送过这位师姐什么像样的礼物,而且此番一去一回,也让何薇薇等得太久了点,空手而归也是不美……

  念及此处,陈卓开口道:“既然吕大人这么说,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我也有一事相求……”

  ……

  何薇薇出了赏心楼后,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落。路上行人仍然络绎不绝,热闹依旧,她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己这个狼狈的模样,出了酒楼的门,便径自往人烟稀少的暗处躲去。

  等她回过神来,却已经到了河岸的边上。

  淮河就在前头,孤寂的流淌着。

  她停了下来,怔怔的发呆。

  夜风袭过,裙裾舞动,发间的缨线随风飘起,一股寒意也紧跟着涌上心头。这里人烟稀少,河面倒映着的粼粼微光,不知不觉间,满城的灯火、热闹、喧嚣、浮华,都已消弭在了身后。于这晦暗的天地,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也缩得以至于无,只是心里还留有一簇微不足道的光芒,还未彻底落入渺茫,在黑暗的深处,似是一点萤火在自照着。

  感到前所未有疲倦的她轻挽长裙,于岸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蜷在那里。

  何薇薇低下头,双手环抱着自己饱满的双乳,此时她又回想起了在赏心楼内发生的事情。胸脯被揉捏时所产生的那种带着稍许痛楚同时又酥麻得教人欲罢不能的感觉又一点点的爬了上来,紧接着,羞愤与愧疚的复杂心情也一齐涌上心头——被那种人如此轻薄,她竟然有了难以启齿的反应,而且到了现在那种感觉似乎还残留在胸脯上未曾散去,她觉得自己对不住陈卓,同时暗暗发誓,从此以后她的浑身上下,都只属于陈卓一个人的,再不容他人染指。

  她忽然很想在这里嚎啕大哭一场,为什么那些人没一个愿意为她说上半句话呢,周珣再如何专横跋扈,如果大家都站出来,他也是要怕的啊。

  万千思绪萦绕心头,何薇薇埋着头哭了好半晌才想起了自己去赏心楼的理由。却不是去看风景的,也不是与周珣争吵的,而是为了等她那个教人不省心的师弟……

  “他找不到我,现在应该很着急吧……”何薇薇轻喃自语,忽然升起了几分担忧,想要振作自己,起身回去找陈卓。略一腾挪,她又停住了,缓缓将头埋进温暖的臂弯,身体蜷得更紧了——她哭得这么厉害,要是让他看见了,又该怎么解释?若是知道了周珣这么对自己,他会很为难的吧……

  何薇薇这么想着,感觉心里越发刺得生疼,仿佛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堵住了嗓子眼,闷得慌。

  好一会儿之后,她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风声,而是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何薇薇的一颗芳心直接跳了起来。她屏息着,紧张着,有些不知所措,正当千般思绪萦绕心头之际,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师姐,你在这儿么?我是陈卓。”

  她蓦然转头,怔怔的望向不远处。

  那里有一团橘黄的灯光,并不十分耀眼,虽然无法驱散所有黑暗,却似乎将整个河岸都照得通亮,给了她一种无比温暖的感觉。

  她的心里面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既是感到难以置信,又觉得惊喜莫名,还有几分想要逃避的紧张与慌乱。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于她小小的心扉里极速膨胀着,还没等她下决心做出回应,便彻底爆发了出来,她只觉得鼻子忽然一酸,又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

  陈卓只听得一道哭声,便又是惊喜又是焦急的提着灯笼赶了过来,等他到了何薇薇身前,只看到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泪人儿,蜷在一块青石上,抬着脸儿,失神的看着自己,于朦胧的光照之下,格外令人怜惜。他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了无奈又心疼的笑容,说道:“对不起,师姐,让你久等了。”

  其实陈卓也不确定何薇薇就在这里,当他回到两人分开的地方时发现何薇薇已不在原处。他也猜测过何薇薇是不是已经负气回去了,只是他又觉得何薇薇不会这么做,正当他皱眉的时候,却是还未离开的吕从秀帮了他一个忙。吕从秀通过神监司留在陵安街的两个眼线,得知了何薇薇的大概去向——那位身材十分诱人的女子往南边的河岸方向去了。

  只是,正在他准备就此离开,去陆金凤的府上去看上一眼的时候,又鬼斧神差的想起了何薇薇的一个鲜为人知的习惯——她只要一不高兴,便喜欢独自往僻静的地方钻。他想了想,左右放心不下,便先告辞了吕从秀,朝着这里寻了过来,原来也只是求个心安,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何薇薇。

  何薇薇回过神来,却笑不出来,只是哭得更加厉害了,但她又好像觉得丢脸,不停用袖子擦拭泪水,俏脸上的妆容一下子便花了,她啜泣着说道:“你……你怎么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是我来迟了,对不起。”

  他走上前,将灯笼放下,伸手揽住何薇薇的香肩,在触碰的那一刹,何薇薇的身子轻轻一颤,旋即狠狠扑在了他温暖的怀里。陈卓搂着她的玉背,柔声道:“不哭了,我来了,就在这里。”

  “都怪你,都怨你……我都担心死你了……你就那么把我一个人丢下来……又是那么久,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等你好……”何薇薇紧紧抓着陈卓,仿佛担心一转眼,他又丢下她一人。

  “以后不这样了……我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记住了……”何薇薇破涕为笑,轻声说道。

  “好。”陈卓微微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道:“对了……我还有个东西要送给师姐,既当做赔礼,也代表我的心意。”

  “什么?”

  陈卓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交给了何薇薇。

  这位美人师姐带着些许讶异与好奇,将锦盒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于橘黄的光芒下,可以看到一只翠绿色的手镯静静的躺在里面。

  何薇薇将手镯取了出来,端详着,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容的情绪,“这是……飘花翡翠镯?”

  “是啊,回来找你的时候,我顺道去了珠玉堂,将这镯子买了下来。”陈卓轻声说道,但并没有提起吕从秀,也没有提起镯子那超乎他想象的价值——若非吕从秀帮忙,他自己带的银钱还真是差了不少。

  何薇薇的眼眶微微一热,又忍不住要哭出来,低语道:“笨蛋……我都让你不要买了……你怎么又买了……”

  陈卓看着她,认真道:“这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了……”

  “我还没有送过师姐任何礼物……而且,我也想要送这个手镯给师姐,想要让它,还有我,永远陪着师姐……”

  何薇薇抿着嘴,渐渐露出了笑容,而泪水也流了下来。

  陈卓抬手温柔的为她擦拭眼泪,轻声道:“喜欢么?”

  “嗯……”

  “我为你戴上吧……”

  “好。”她轻轻应着,含羞带怯。

  陈卓从她手里接过镯子,小心翼翼的将手镯套入她的纤纤玉手,皓腕翠镯,般配的教人移不开眼睛。

  翡翠藻轻花,流苏媚浮影。

  两人对视着,何薇薇先轻轻闭上了眸子。

  陈卓搂住了她,然后低下了头,覆住她的唇。

  她的唇尝起来,就像是山间的清泉,好似无味却带有一丝甘甜。何薇薇的樱唇形状小巧,唇珠丰润,触感细腻,就像是切工极细的新鲜鱼脍。探进去,是温暖的,就像是一团火,不是干柴烈火,而是星星之火。它从身体内涌出来,由内而外的温暖着两人,这温暖一边连接着她,一边连接着陈卓。犹如两点萤火,相拥在一起,彼此依靠,产生了更大的光,更多的温暖。

  便在这时,城内的喧闹也到了巅峰,一朵朵烟花在天际绚烂的绽放,在这一瞬间,将整个天地都照得通亮。

  这个晚上,在这城中偏僻的一角,在无数难以想象的复杂事情如洪流般倾轧而来之前,两人在仅有些许喘息的缝隙间,紧紧贴在了一起,忘我的吮吸对方,贪婪的相互索取。两人的唇舌彼此纠缠着,彼此交融着,相互留下了对方的味道,不再分离,并真心相信着,以后也是如此。

  烟花易冷,在璀璨的光芒于夜空逐渐弥散之后,无边的昏暗又笼罩下来,而岸边那点微弱的光芒,还在微寒的夜风下不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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