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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拉姆纪- 全文阅读 - 第四十九章、

  (尼尔1900年10月5日晨,贫民窟,小可的“家”)

  如果说,贫民窟是拉姆市的一道创痕,那么贫民窟的西北地带也许是这条旧伤疤最深的一段了。

  这里是贫民窟的起点,也是一座见证巴伦斯堡沦陷、衰亡的墓碑。虽然碑文已经黯淡,但人们,尤其是生于此地的人们并未忘却,这个临近拉姆市西境大门的地方曾是一个小镇,一片芬特军队的铁蹄最先践踏的土地。

  尽管巴伦斯堡的人民都和这片土地上的野草一般强韧,他们也没能坚持太久。那个时候,除了芬特之外,同时来自查隆和尼尔的进攻让巴伦斯堡无力招架。从众志成城的坚守抵抗,再到零星碎落的各自为战。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偌大的巴伦斯堡就被撕成碎片,瓜分完毕。

  之后便是旷日持久、死伤惨烈的三国会战。走到这一步,对这些贪婪的侵略者来说也是必然。

  不过那些都和这个在战争起初就放弃抵抗,向芬特军队臣服的小镇没有太大关系——因为这个小镇的人民所遭受的苦难远比战争本身更加复杂。

  投降之初,他们还算是度过了一段不那么屈辱和痛苦的时光。但随着战事发展,芬特人的伤亡逐步增加,他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芬特军队发泄压力与仇恨的对象。再到后来,三国的战事陷入胶着,被誉为“联邦的毒瘤”的奴隶贩子在个别军官的默许和掩护下,开始在巴伦斯堡的边境“开展业务”。于是,这里的绝大部分人民终于在失却了财富,又抛弃了尊严后,继而失去了家园。

  小可和蜜儿的双亲就遭逢过这样的不幸——但幸运的是,她们俩没有。

  在新生的拉姆市政府的外交努力下,一大批于战争期间“流离”至芬特境内的巴伦斯堡公民被“遣返”回拉姆市。小可和蜜儿就是在这些人重返故乡后出生的。

  ************

  推开残破朽烂的木门,一缕灰尘从门板上方落了下来,蜜尔不禁感慨。

  这扇破木门的用料,取自蜜尔和小可原来的家——一间用木板拼凑搭建而成的棚户。

  “原来她还留着。”蜜儿不禁忆起幼年时遇到的一场大火。“那以后,就剩下这个了。”

  ************

  在那场大火中,年幼的她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住处。蜜儿的父亲和小可的母亲不幸遇难,而且这两位是她们二人仅存于世的双亲。

  自幼生活在同一个棚户里讨生活的二人成了孤儿。

  在好心人的帮助下,草草安葬了“双亲”后,一无所有的蜜儿和小可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现实也没有给她们俩太多的选择——想要在贫民窟生存下去,对干不了体力活的年轻女孩来说,出路似乎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性格各异的二人对待命运的态度倒是截然不同,当蜜儿固执地在废墟中拾捡出一堆聊胜于无的破烂时,小可已经找到了“出路。”

  “还好后来遇到了琳花姐。”蜜儿凭着记忆在墙角的几块废砖后找到一盏油灯,将之点亮。“位置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以前?这里是,你的家?”伊芙四下看看,没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

  “嗯,这里是我以前的家。帮我一下——”伊芙将铺在房间角落用于防潮的草垫掀起,下面是一扇窖门。

  “好的。”伊芙把随身的包小心地搁在地上,接过伊芙递来的草垫。“你刚才说,琳花姐?”

  “你之前见过的,就是放我们离开的那个,金发的。”蜜儿吃力地抬起窖门,“怎么样,是个大美人吧?”

  “……”伊芙微微皱了下眉,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开口。

  “你的喉咙还没好吗?”蜜儿在窖门下方摸出一根木杆,将窖门固定好。

  “我没有,我只是——谢谢你。”

  在蜜儿的搀扶下,伊芙先爬下地窖,接过蜜儿递下来的油灯。随后蜜儿也爬了进去。

  “怎么样,厉害吧?这些都是我一个人挖的。”

  在油灯的光线下,伊芙惊讶地发现,这个破旧而不起眼的棚屋下方居然有一个规格齐整、面积不小的地窖。

  “你的家?”伊芙问了一个刚刚才问过的问题。“可你之前说,朋友的——”

  “哦,忘了跟你解释,这里以前是我的家。”蜜儿有些怀念地摸着用木板加固过的墙壁,“也是那个——朋友的家。你看,我还特地挖了两间房呢。”

  除了安放梯子和储藏柜占用的空间外,一道土墙将剩下的空间分隔成两半,同时也起到了支撑的作用。

  “很好。”伊芙摸了摸墙壁,又用指尖沾了一些土屑,闻了闻,又舔了舔。

  “你在干什么?”蜜儿赶紧掏出手绢替她擦干净。

  “通风,引水。”伊芙点点头。

  “我挖了很久,很久。”蜜儿的笑容颇有些自嘲的意味,“没想到最后却让给别人了。”

  那几年,即使是跟了琳花之后,蜜儿也一直没有停止完善这间地下室。她日复一日地挖,不知疲倦地挖。她埋设了通气用的竹管,挖通了下水道,用废木料做出了地板,还按照琳花教的,用加固矿道的方法加固了墙壁。甚至,在完工后,她还按照原样又挖出了一个完全对称的空间——也就是现在用土墙隔开的另一边。

  直到最后,在她终于因生活不便而放弃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前,她也没有等到那个可以和她一起分享这个家的人出现。

  可就在她把新家搬到港口附近后不久,小可居然搬了回来,还带着一张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所谓的“地契”。

  ——蜜儿怎能不对此耿耿于怀。

  ************

  “土壤,很好。”伊芙向蜜儿再次点头,表示肯定,“很坚固。”

  “是的,琳花姐说过,贫民窟的土壤地不适合种植,但地下的土质和——岩石?哦,岩层——的结构却很适合挖掘。”蜜儿低下头,笑着,轻轻叹了口气,“琳花姐什么都懂。”

  “她说得对。我想——”伊芙在一张床边坐下,将随身的小包搁在不远处,“见见她,那位,琳花姐。”

  “我也有此意,琳花姐是个大好人,她一定会帮我们的。不过——哎。”蜜儿在与伊芙的位置完全对称的另一张床上坐下——隔着在土墙上凿出的窗口,她们俩互相对视着。“琳花姐现在一定和那个大坏蛋在一起,一定在受他的欺负!”

  “坏蛋?”伊芙一脸疑惑地望向蜜儿,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赛门?赛门哥哥?”

  血液一瞬间就涌上了蜜儿的脸颊。

  “琳花姐,你,羡慕她吗?”伊芙的表情十分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你,你,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怎么会——”蜜儿猛地趴到窗口上,指着伊芙,惊慌失措地驳斥着她的论点。

  “?”伊芙歪着脑袋,一脸疑惑,“她是你的,榜样,对吗?”

  “哦——哦,对,对。我也想像她那样强,像她那样博学,像她那样——”意识到是自己想歪了的蜜儿悄悄喘了口气。

  “我想,见见她。”伊芙对蜜儿点点头,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见见那位,赛门——哥哥?”

  “你,你,你——”这一次,蜜儿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伊芙是在拿自己取笑。

  不过,她的笑容真的很难得,也很舒心。

  ——这份叫人无法拒绝的笑容,好似有什么不可名状的魔力般,只需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当为之付出任何努力,以延续她的笑颜。

  ************

  蜜儿离开后不久——

  确定蜜儿走远后,伊芙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随身的小包,从中取出一个金属制的、仍温热的小香炉。

  伊芙先是用沾湿的手帕捂住口鼻,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香炉的盖子,用一小撮泥土覆盖上里面正闷燃着的一块熏香。

  “呼——对不起,对不起,蜜儿。我这是迫不得已,请原谅我。”伊芙将双手抱在胸前,低头吟诵,“愿天上的灵,和地上众生,原谅我的罪行,护佑我身,赐我庇护,得穿过黑暗的峡谷,照应同伴,拯救羔羊。”

  ************

  (尼尔1900年10月5日晨7时,赛门的门会会堂)

  “呃,赛门先生,那个——”

  “……”

  “啊……呃——”

  “呵。”

  或茫然无措,或默不作声,或打着哈欠,或面带讥笑。

  “……哎。”看着面前的人,一个失魂落魄的少年无奈地叹息着。

  右手的四个指尖依序在桌面敲击,“嗒嗒嗒嗒”地发出具有规律和节奏的声响,完美演绎着手指主人焦躁不安且充满愤慨的心声。

  赛门第一次深深地感觉到,原来自己的手下是那样不中用。虽然个别人很不错——赛门看了一眼欧涅,稍稍宽心了些——但总的看来,就和琳花之前说的一样——他们太弱小了。

  这些人的能力到底有多强?赛门的心里并不是没有数。只是这两年,赛门在贫民窟的风生水起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某种让他满足于现状而不知天高地厚的错觉。实际上,在面对来自贫民窟外的力量时,他们不堪一击。

  对于赛门的门会来说,偷盗、抢劫、提供打手,甚至是买卖情报,都只不过是谋生的手段罢了——它们并不是实力凌驾于他人的象征。

  拉姆市的警察还好说,当面对三大国的势力时,难道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如鱼得水地叱诧风云吗?更不用说拉姆市政府其实一直在避重就轻——他们完全有能力把贫民窟的黑帮一锅端了,只要他们有那个决心和必要的话。

  三大国的势力一直存在,他们想要大举进驻拉姆的意图年年都是最让市政厅最头疼的问题。在外交上,赤裸裸地体现着这种诉求的形式有很多,比如要求兴建工厂,或是希望拉姆市政府能够批准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自由开发郊区”等等——反正郊区有大片大片荒凉的土地。

  对市政府而言,他们又何尝不想恢复昔日巴伦斯堡的荣光。可开发城市不是那么简单的,没有大量人力物力的投入和基础,想要凭空在荒芜人迹的郊区划出一块地,然后把它建设成跟城区一样兴旺的地段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现在,对于这件事,市政府的计划书上有了新的注解。

  贫民窟。一个正在茁壮成长的贫民窟。一个塞满了没有稳定经济来源的穷人的贫民窟。一个虽然治安有些糟糕,但人口密集的贫民窟——对市政府来说,这就够了。

  按照琳花的说法,“劳动力”才是贫民窟最有价值的东西——尽管对那些商人们来说很廉价——事实上,他们巴不得廉价。甚至,在不久的未来,他们完全有能力将贫民窟的“人”变得一钱不值。

  更可怕的是,到那个时候,人们说不定还会满心欢喜地接受这种改变,接受这种看上去或许比朝不保夕、前路迷茫的日子要稍稍明朗一些的命运——外城区和内城区的阶级差别已经有目共睹,贫民窟人民的命运只会是成为更廉价的消耗品。

  对于这些不确定但显得十分灰暗的未来,市长和海娅一直在奋力抗争着。

  市长与三大国周旋,海娅则尝试着谋求更为平等的相处方式。

  他们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相比之下,赛门的门会又做了些什么?又能做什么?

  也许,变得强大也是一种实现平衡的方法,但赛门的门会在这种宏大的政治博弈中无异于茫茫大海上的一艘孤船。无论船再大,也抵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巨浪。

  从某种角度看,赛门的行为甚至可以看作是一种自娱自乐。

  当然,琳花在讲述这些道理时,用了更加委婉的口吻。但她的话还是像利刃一般深深地扎进了赛门的心。

  现在想来,也许大家——汉娜、欧涅、莫顿、甚至是鲁克——早就明白这点,他们只是以不同的生活方式在对待这种虎视眈眈避无可避的命运。

  汉娜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领袖,她尝试过,但失败了。

  欧涅看上去只是在随波逐流,将自己的能力出售给最合适的人而已——这个也许跟她隐藏自己的性别有关。

  莫顿看上去无所谓的样子,但他是海娅的忠实部下。

  鲁克的方法更简单——屈从于欲望。

  只有自己,还蜷缩在温柔乡与一呼百应的短暂眠梦中浑然不觉。

  在听完琳花的“供述”后,赛门把琳花留在了地下室,自己躺在房顶上一个人呆了很久,想了很久。

  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顶着一副黑眼圈和形容枯槁的面色坐在部下们面前的原因。

  看着部下们的眼神,赛门强打精神,进入正题。

  “小可还没有回来吗?”赛门的声音软弱无力。

  “可儿姐她,她昨晚回来了——来着。之后又走了——去找那个蓝发的小女孩了,主人。”小可的一个副手单膝跪下答道——看来,状态不佳的赛门反而给了她更大的压力。

  “叫她立刻来见我!”

  “是,是的,但是——”

  “请你把所有能说的一次说完,我不想再问你有关小可的动向了!”小可已经屡次旷掉会议,赛门忍无可忍。

  “是,可儿姐她可能又去城区了。”

  “……知道了”赛门显得很沮丧,“去找她,去吧,找到之前不要回来见我。”

  “是!”小可的三位属下立刻夺路而逃。

  “……”看着低头不语的蜜儿的副手,赛门想不出该问些什么,或是该拿这些人怎么办。

  她们中当然有人在协助蜜儿,但肯定不是全部——总不能把她们全抓住挨个拷问吧?

  “鲁克,你很困吗?”看着哈欠连天的鲁克,赛门突然发现自己很羡慕他。

  “困死了,妈的。”库鲁扭了扭脖子,“昨晚那两个妞也太劲了。我待会回去得好好喝上几杯。”

  “……你身边还有多少人?”

  “没几个了,都去找那个蓝发妞了。娘的,这些小丫头还真会躲,肯定是蜜儿在帮她。我说老大,再这么找下去,我可不保证到时候弟兄们会对她们做什么。”

  “那也要你们找得到!”赛门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这个嘛,嘿嘿,我倒是有个妙招儿。”鲁克突然很猥琐地笑了笑。

  “待会儿散会了再告诉我。”赛门很明智地意识到,鲁克的“妙招儿”一定不适合在现在这种场合说。

  “欧涅呢?”望着欧涅,赛门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没发现。”理解到那个笑容中的不怀好意,欧涅的回答简短且没好气。

  “嘿,大个子,你到底在折什么?”赛门突然对站在欧涅身后的小弟手里的折纸起了兴趣。

  “嗯?我还是不会啊,对不起。”发现众人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大个子低下了头,显得很委屈。

  “啊,没事的,没事。”看到欧涅刺向自己的锐利视线,赛门识趣地打住,赶忙安慰起这个脑筋有些不灵光的壮汉。

  当这段插曲过后,赛门和欧涅对视了好一会儿——一段令人有些压抑的沉默——才回到正题。

  “你不必去找了。”赛门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欧涅的身体。“我有新的任务给你,你留下吃饭吧,待会再说。”

  “——是。”感觉到来自赛门的视线正在自己身体的某些部位上游走,欧涅觉得很不自在。

  “大个子,你待会先回去好吗?”赛门的笑容仍旧聚焦在欧涅的身上。“我有些事想对你大哥说。”

  “不可以!”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欧涅厉声回绝了赛门附带有特殊条件的邀请。

  之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嘿嘿嘿嘿。”只有鲁克在傻笑。

  “那么,大个子,你在门口等一会好吗?”赛门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就一会儿。”

  “不行!我饿了!”这回是大个子扯着大嗓门叫喊起来,用最直接的方法拒绝了赛门的提议。

  这是命令!不是建议——赛门很想这么说,但他觉得对这个人可能并不管用。

  “……你在外面等会!我和你大哥说完话,你再进来吃饭行不行?”赛门哭笑不得地做出了让步。“这样总行了吧?”

  “哦——那你们快点啊,我要饿死了。”大个子撅起嘴唇,很不开心的样子。

  众人早已恨不得笑得满地打滚,鲁克更是前仰后合地拍着自己的大腿。

  唯有欧涅,此刻肩膀微微颤抖着的她,正在后悔没有把抹了药油正在保养的长刀带出来。

  几分钟后。

  冷冷清清的餐厅里,赛门和欧涅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这些是?”欧涅皱着眉头,用叉子拨弄着碗里的糊状物体。

  “麦仁。”赛门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牛奶。”

  “什么?”

  “嗯?麦仁就是麦子的——”

  “我知道麦仁是什么!我是问你,琳花在做什么?咕嘟——”欧涅把口中完全没有泡软的麦仁碎粒就着冷牛奶吞了下去。“呃,这该不会是你自己弄的吧?”

  “抱歉。”赛门也试着尝了一口,然后很艰难地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是的。”

  “你还是把抱歉留着对我的小弟说吧。”

  “那倒是——”赛门摇摇头,站起身,“昨晚,我这边出了点状况。”

  “跟琳花有关?”欧涅又喝了一口——虽然她觉得这些东西很难吃,但也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是,她现在不方便做饭。”赛门笑着说道——只是笑容中饱含苦楚。

  “你,下定决心了?”欧涅稍稍猜到了一点。

  “是的。接下来,你我都会很忙。”赛门走到窗口,望着不远处的一栋民宅“我要你接替琳花的工作。”

  “做不到。”欧涅把叉子放在碗边,“有勺子吗?”

  “我知道你已经很忙——”

  “别误会,不是我不愿意——谢谢。”接过赛门递来的木勺,欧涅将碗里剩下的麦仁颗粒一口气刮了个干净。“——而是我做不了。”

  “欧涅!”

  “琳花的水准非常出色,我代替不了她。况且,她已经将她的情报网布在了整个拉姆,这种事情——”

  “欧涅小姐!”

  “……”欧涅死死地瞪着赛门望了一会,然后把勺子里的东西放进嘴里,直接吞了下去。之后,她推开椅子,愤然起身——却被绕到身后的赛门按住了肩膀。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有其他人可以拜托了。”赛门说完叹了口气。

  “……琳花小姐,现在怎样了?”欧涅把手支在桌上,扶着额头。

  “她——我还是——哈,也好。”赛门在欧涅旁边坐下。“我和你说说她的事情吧——你知道吗,她竟然和别的男人上了床。”

  “……”

  “你好像不惊讶呢?”赛门趴在桌上,把头埋进了双臂之间。

  “你把她怎样了?”

  “她在地下室,汉娜正在照顾她。”赛门的声音有气无力。

  “……她愿意吗?”

  “当然不。”

  “那就难办了。”

  “有多难?”

  “我研究过琳花管理情报的那套体系,非常有意思。一般来说,所有的情报总会经过层层传递,送到她的手里。”

  “那不是很好吗?你只要——”

  “但是每一个情报站点都会使用不同的密码。”

  “……我会让她说出来的。”

  “别乱来。”

  “知道,还有吗?”

  “有,这意味着她一个人要统筹全局。如何分配资源,如何安排人手,给不同级别的手下开放多少权限。还要将情报分类,按价值分类,按涉及的内容分类,按时效性分类——还要找到合适的买家将它们卖出去——这点最麻烦。”

  “买家只认她,对吗?”

  “对,买家大多很谨慎。而且,我可没有她那样的——”说到这里,欧涅突然停了。

  “别这么说,我的眼光不差,而且也看得出来——其实你很美。”赛门把头抬了起来,笑着面对欧涅有些泛红的脸庞。

  “你说什么?”欧涅突然恶狠狠地盯着赛门的眼睛。

  “哦——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赛门后悔不迭——自己一到关键时候就容易说错话——欧涅何等聪明,她已经猜到了琳花和其他男人上床的理由。

  “无论如何,我做不了,熟悉这一整套工作的过程相当漫长。我们现在的情报网已经不可能容许我慢慢吞吞地一边摸索一边工作了。”

  “是么?”赛门显得很失望。

  “给你个建议——别把事情做绝。蜜儿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可能的话,再加上小可也许更好。琳花最好也留着,别让她太轻松,就算不让她统管情报,她也必须做一部分擅长的工作。”

  “蜜儿和小可——唉。”赛门又何尝不知道她们俩这两年进步的程度。

  “再给你个建议——蜜儿那边不用太担心,倒是小可你得留点神。”

  “……知道了,还有吗?”

  “……别辜负了琳花。”欧涅不自然地把头侧向一旁,“她是个好女人。”

  “谢谢。”赛门朝着欧涅的下巴伸出手,轻轻地把她的头扭向自己的方向,然后用最拿手的那种微笑面对着她。“你也是。”

  “不送了。”欧涅略有些犹豫地推开赛门的手,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餐厅门口,迟疑了一会,随后大步离去。

  ************

  “大哥!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我,我还没吃饭呢!”为了紧跟在快步行走的欧涅身后,大个子不得不收起了手里的折纸。

  “去吃烤鱼,去晚了可就没了。”欧涅头也不回。

  “好吔!我饿死了!我要吃三条!大哥万岁!”

  听着身后小弟兴高采烈的发言,欧涅不禁失笑——她马上就回想起了不久之前赛门对自己露出的微笑。

  ——那是一份叫人无法忘怀的笑容,就好像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一样,只要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应该为之付出,只求能多看一眼他的笑颜。

  欧涅甩了甩头,试着将之抛到脑后。但她很快就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这一抹笑容早已充斥了整个脑海,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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