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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种种孽女儿怀痴恨,般般羞夫人绣衣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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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可怜那晴雯时运不济造化冤孽,终于被冯紫英奸污了身子淫了女贞,此刻云散雨收,已是万念俱焚,只驱着冯紫英速去,说出那寻死的话来。

  哪知这冯紫英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只是笑笑。依旧邪神恶眼,细细赏玩晴这幅模样神态,小嘴嘟起,粉嫩可爱,一对桃花眼眸里依稀满是怒意却掩饰不住内里的羞耻,此刻只不过是缩做一团,勉强以一小肚兜拎在手心里护着遮羞,虽是那两腿缝隙,胸前玉乳勉强遮了,哪知冯紫英本来就颇为爱惜她身上其余玉骨冰肌,依旧瞧得欢喜,想想这少女片刻之前依旧是清纯贞洁,处子守节,既然在园子里,凭怎得也只是守候着主子王爷逞欲奸弄,哪知因缘机巧之下,居然被自己奸了个出水芙蓉倒映残红,想想适才的快活,此刻征服得意之心不减,又见她楚楚可怜模样,居然倒有三分不忍之心,便是凑上前去,半蹲在她身边,调戏一般抚着她的肩膀上肌肤,竟好似道家常一般言道:“姑娘,下官其实名叫冯紫英。姑娘见过,是在詹事府里任主事,即是王爷门人,也是个朝廷命官……”

  晴雯听他语气,又恼又恨,几乎气个倒仰,怎生想来,仿佛都是平常堂客来访闲话,倒好似适才如此奸污强暴自己的事不曾发生一般,真正无耻,何况说什么“名叫冯紫英”,怎么听来,竟然好似在提醒自己,头一个享用了自己处子贞操,少女身体的男子,此刻才知道他叫什么。一时觉得荒唐,一时觉得凄苦,恨恨之际,脑海里倒忽然有个奇怪不着边际的念头:早知今儿这事,昔年里哪怕宝玉年纪小,也该勾引逗他,把清白身子给了他才好。忽然又想到,自己身份命运毕竟是王爷性奴,居然被他人奸污了之后,头一个想到的是不是愧对主子王爷,居然是昔年那做低做小,荒唐顽皮的少爷主子;她到底也受过女教,真正又觉得自己是女子水性淫荡不堪,口中免不了又是一阵恶狠狠娇斥:“我管你叫什么。你速速且去了,我速速且死了,也就是了。”

  冯紫英见她说得如此决绝气恼,一时倒愣了。此刻他得意舒畅,细思今日之事,这头一层是自己自张家口赶来,认准了“主子不在”自有一番轻松畅意;二一层在有尤三姐身上奸辱了数日,今儿却不曾尽兴,未免憋了许多火气;三一层竟是冬日里暖阳熏透,被一个路过偷瞧见的绝色幼女挑起了沾花品香,玩弄大家女子的心意;四一层居然因缘巧合,一路火气却遇到女子洗澡沐浴;五一层偏偏这沐浴香汤的女孩子绝色艳丽,风华容貌身量骨骼十二分得撩人;六一层偏偏这女孩子昔日自己不仅见过两面,而且颇为意淫贪慕;有这六层,否则他再急色,到底也是有钱有权之辈,要几个女孩子来奸玩不难,哪里就至于就这么来强奸王爷禁脔。

  虽说天下男子那等欲火旺升起来皆是不管不顾,此时一旦事后,未免要怕,若这晴雯当真寻死,园子里一时闹起来,门厅上轻易可查只有自己一个男人来过,当真是祸事不小;又何况天下人皆都如此,做那等事时明明只是欲壑,待到事后未免要自我宽慰一番说是情意,此刻听晴雯说得决绝要死,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之“我亦不忍”的念头。一转眼珠,居然依旧是温言柔声,只道:“小官今儿是冒犯了姑娘,着实不该,只是姑娘天仙一般,不合瞧见姑娘洗澡,便是那唐僧转世,也是忍耐不得的……只是也未曾一味胡说,姑娘那日在王爷身边为我递茶,玉嫣流转,小官我便留了心。姑娘别一味说死说活的……不过是那些个事。都是小官我的不好,姑娘若是有了好歹,不是我的罪孽?只求姑娘疼我,可怜我,莫要自伤了身子才好……”

  他这般湉着脸,真是把晴雯说得好气又好笑,啐一口骂道:“你这淫贼……真是……辱我清白……居然说什么我疼你可怜你……你适才怎么不疼我可怜我……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居然就这么被你……”说道这里,又是伤心,又呜咽呜咽哭了,抽噎道:“你只管作死,我是王爷性奴禁脔,你敢僭越……”

  冯紫英仿佛吃透看准一般,知道晴雯所虑,依旧笑道:“姑娘别怕……王爷么……姑娘昔日里是贾府丫鬟,若是真有王爷召宠之时,便说是昔年里给贾家少爷老爷们那什么了……也是大家子常有的事,王爷宠爱难及那么多美色,哪里就放在心上,如今贾府老少死的死,流的流,哪里查证这等事去……”

  晴雯呸一声哼道:“你这淫贼,不过是想我替你遮掩……王爷知道你……就算是嫌弃我扔我给外头兵丁奸死了……难道就放过你了……”

  冯紫英却淡淡道:“姑娘……你若生气,只管打我骂我……却不要乱来……你若是入园子之前失身给了贾府爷们,王爷有的是处子可以玩赏,哪里就放在心上。若是实言相告,便是姑娘今儿是我给用强,以王爷的性子,真的发落姑娘去给边疆兵丁施以姘刑也是有的……姑娘……性奴不可自尽,边疆那一等旗人兵丁,少近女色,偶尔发落过去受刑慰藉兵丁的,不过是市面上那一等村愚丑妇,象姑娘这样的天人一般,又是妙龄,他们几世里修来能亲近一个。只怕连大营里将军都是难得这份的。到那时,虽然拘泥着刑罚本要是要治死那女孩子,其实多有花样。真到了那当儿,非但要日夜奸污、反复淫辱,他们还会想出种种残酷法子,又要保着姑娘一时不死,又要每一次都变着法儿增姑娘的羞辱,军中刑罚也多,就绑着捆着,针扎水泼,乃至断手断足,反复奸上几个月,让上千个人,甚至军马猎犬都要……当真是人世难言凄惨……万万不可的……何况你性奴有私,非但自己受罪,还要挂连族人,你不是贾府之人,难道没有父母兄妹,舅姑叔嫂……真要一路处置,如何了得。至于你……我如何辜负了你……真是仰慕姑娘你的芳泽。你且候着,过些时分,王爷或者倦怠来大观园了,至不济你……哎……我也不愿意……至不济你陪伴过王爷之后,王爷定要嫌弃你非是处子了……我回头立个什么功劳,再求王爷,只说叫王爷赏我几个府里人,再指了你,岂非就跟着我过好日子了……我接你去府里,虽然荣华富贵不比王爷这里,但也是一般儿衣食无忧的,何况我不比王爷荒唐……拉扯了几百个女孩子,我定好好待你……到那时节……我们别处小院住着……恩恩爱爱……我日夜要你舒心……今儿只是初次,还有那许多花样儿颇挠人心呢……姑娘若是全错过就这么去了,岂不是白活了……”

  晴雯虽敏,到底是弱小女儿,何况自幼长在园子里伺候人,并不见男子,哪里能尽知天下男子这等心思,这冯紫英款款说来,温情有理,又有劝又有诱,又是吓唬,一时居然听进去几句,虽然信不实,但是女子家,尤其是这等初贞女子,一时失身于那一个男人,便是心存幻想,也是望这个男人爱之怜之的,一时凄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都混忘了适才这冯紫英何等淫贱可耻,残暴决绝的奸污玩弄自己,其实一般儿视自己为玩物泄欲,哪里有些个真心。

  她一时不说话,冯紫英老练江湖,已知她一时心动,此刻也觉得自己不便,何况在晴雯身上泄得颇为痛快,奸污处女又得意舒畅,心下也无遗憾,便又作揖道:“不是不疼惜姑娘……只是不便,姑娘便自己洗洗擦身换衣裳才好……我今儿便去了……还要去见凤妃回些个事……只好告辞了……我必不负姑娘……过两日再寻机会进来瞧姑娘就是了……”见晴雯低头始终不答,便又整理整理衣衫,退了出去。

  不说冯紫英自去路上寻丫鬟宫女引路,去缀锦楼见凤姐回话,安顿差事。只说这晴雯,真正是冤孽使然,谁想冬日里后院沐浴,竟是这等人生大变。此刻下体生疼,浑身酥软,发肤肮脏,左右无奈,既不敢真的寻死,又不能叫嚷,一边心头骂着淫贼,一边其实五内最深处,居然隐隐希望冯紫英所言是实,好在旁边就是浴盆,只得再进去浆洗了身体,这一回不比适才,一路在自己奶儿、下体、菊门这里拼命搓洗,只可叹便是掬尽一池温泉,又如何能洗去今日失身之辱。勉强洗了会子,擦干净身子,可怜下体处红肿不堪,依稀有几处皮肉撕裂,此刻也无可奈何,好歹换了衣衫,忍着疼痛羞辱,慢步挪着脚丫,自去房里睡了,又不敢哭出声来惹人疑心。好在那怡红院里几个女孩子,自来都知她性子,见她怒冲冲含恨带羞之色,又不知在生哪一个的气,也不敢问她,也不好派她差事,由得她自己去歇息。

  第二日,园子里丫鬟宫女却就闲话,说居然王爷传了话来,让鸳鸯、金钏儿、玉钏儿、蕊官四个,坐了马车去京外侍奉王爷。这等事体从无有过,那一等丫鬟宫女未免艳羡,叽叽喳喳带着酸含着羞背后说些闲话。晴雯思想怅然也顾不得。一连两日,真正是众婢三五说笑她一个呆想,群奴围坐闲话她暗地落泪,有时咬牙切齿似要寻谁拼命,有时又是无声默然似个了无生气;只袭人眼尖,瞧她古怪,怕她闷出病来,到第三日上,见她略略好了些,便笑着说道,只说紫菱洲尚不便去住人,天气又寒,让晴雯去替迎春惜春寻些冬衣来换。这是正经差事,晴雯也只得去到后头寻王夫人薛姨妈。

  却不想薛姨妈又去了宝钗处不在,而那迎春惜春姊妹,正坐在绣衿馆里和王夫人说话,晴雯在她们面前,总不能露自己一腔愁肠,只好勉强陪了笑,进去招呼道:“太太,二姑娘、四姑娘可巧在一处。袭人姐姐说冬日里冷,怕二姑娘四姑娘外头袍子不齐备,让我来寻太太觅几件呢……这却巧了……太太这里袍子大氅袄褂都齐备,就请太太示下,请二姑娘、四姑娘正好一并儿挑挑……”

  迎春半起了身,只道:“难为袭人想着……”那王夫人却不肯失礼,恭恭敬敬起来,倒冲晴雯施了个半礼,口中逊称笑道:“难为袭人姑娘想着,更难为姑娘过来。姑娘念旧宽待,我却不敢当的,如今……袭人姑娘是正牌子姑娘,和迎姑娘,惜姑娘一并儿,晴姑娘您是奴儿,我一个寄居下贱之人,哪里就还敢拿大……一切都要你们吩咐着指点着才是……既说道衣裳,是份内差事,我也想到了,已经又备了几件,回头就送去迎姑娘屋子里……其实今年冬天天气倒缓和,各屋里冬衣其实也都齐备了,都是各屋妃子小主、小姐姑娘们亲自挑的,即是御寒,也要婀娜风流。这是主子受用园中要紧事,哪里就敢怠慢了。”

  晴雯见她如此小心认低做小的,想想昔日里这是宁荣两府头一等尊贵之内宅管事诰命,深居简出,也只是对几个孩子屋子里头号的丫鬟说话略和气体贴些,自己这等身份再次一等的,只怕连名字都记不清,此刻却是能知命,转过尊卑来丝毫不敢僭越怠慢,其实内里透着弘昼的有意羞辱作践,不由又想到冯紫英胡天暗地时说王爷聚着百来个佳人只管随意作践可恶了,看看眼前的王夫人,其实也不过四十来岁,肌肤依旧胜雪,体态几多娴雅,凭给哪个男人受用,也是人间极品,自己这主子偏偏连个位份也不给,一味颠倒了来羞辱取乐,心下也是感叹,竟有个“太太也是受辱,我这等心气虽高,奈何本是个丫鬟命格,又能如何……”的念头。蹲身回了个礼,只道:“太太不要这样一味客气,主子亲口允了我们这些下人依旧唤您太太的……便有什么事,您也只管吩咐小丫鬟们去做,便是我、秋纹、麝月、碧痕四个,连着袭人姐姐,我也敢保的,太太有话吩咐,我们必不敢怠慢的。”

  王夫人淡淡笑笑,忽然想起一事,道:“说到衣裳却是了,上月内务府送来的桃心扣领宫绣兔毛袄子实在最是难得,拢共只九件,只是一则里头要配好了衣衫才穿的,二则屋子里要暖和些才好穿,三则实在颜色有限,几位妃子小主小姐固然也有不要,却也不能尽数照顾各房各屋了。绛红的那件给了云小主,桃色的那件给了情妃……下剩是还余一件天蓝的,我给袭人姑娘留下,她却说自己身量穿不好,让留给姑娘你呢,这就给姑娘寻出来带去……”

  晴雯闻言倒是一顿。原来当此之时,似宁荣两府这等侯门显贵,给女眷置办衣裳配饰,论料子艺工、颜色度裁,银子花下去自然也是上上品的。只是虽然不比那小家子一味保守潦草,就那么几件裙衫衣袍、裤褂罩袄的没什么花样,但是侯门女眷,也讲究贞洁宁静,刻守妇德,闺素严谨,只未出阁的年轻小姐,衣服花样多一些,也更妩媚靓丽几分,也就是了,并不好太出新用奇,倒显得轻浮。反而是次一等的丫鬟们,到底随意些,只是也不过时有时夏日里略略穿得随性散漫,带些小女孩青春之色,毕竟也是自己打扮,又少了精致玲珑。

  然而自从弘昼圈禁大观园,以宁荣众美为奴淫乐,自打初始,内务府便常常指点衣衫一道,也送些个着意之女孩子衣裳来,于往日众人衣裙习惯而言,这等衣服,便说这华贵娇艳、工艺玲珑,配饰机巧、千姿百态便胜了宁荣十倍;便是论起裁体度量,妩媚婀娜,花样百出,精工细作,宫衫妙缝,风月巧绣,真正是叫园中女孩子表面羞臊,内心爱煞,真正不敢想到天下还有等等女子衣裳,能出这等心思,能显这等佳色,便是如那黛玉、妙玉等性子冷的,李纨、尤二姐等性子淡的,也颇能寻到几件穿来别样滋味,风情万种,能将这园中本来就是绝色的一众美人儿,映衬得更美了几倍的衣衫。

  而更多有种种衣衫,尤其是贴身衣物,更有那一等后宫取悦男主才敢穿来,譬如女儿家内裤,就不说这绷紧勾勒想着法子勾美线条,居然还有娟丝绸绣半漏光景的,居然还有纹花绣月的,再譬如上身贴肉衣裳,那肚兜上有低抹轻托,只为露些胸前春光,也有紧崩弹绵,只为将奶儿包紧了勾勒,纯色亦有,纹绣种种花色亦有,也有半漏的,也有上头露风光,也有下头裁出肚脐,更有那不用肩带只扎绑而定,还有百般,难以一一尽数……当此之世,这等内衣除了闺房中给男人赏玩还能有什么用处,遍天下也没有女孩子穿的,只有这等为王之奴,作养身子本来就只有一种用处,供人淫乐的性奴女子之外,谁曾穿来?待等王夫人执掌绣衿馆,她一则感念弘昼宽救之恩,二则到底是风月里经过之人,三则聪慧能体男人心思,更是将那内务府的衣衫修裁妆点,每日百般心思,只要添风流增意趣,还用心对比着园中各房女孩儿的性格容貌、体态脾气配着衣衫,更使得园内女儿家衣裳,一时风流了几倍。

  其实女儿家爱美,乃是天性,园中诸女既是只有弘昼一个男人可见,又有个“我本王爷之奴,自该穿得风流妖娆些,好添了羞耻,让王爷满足”作着借口遮了自己羞面,其实也是颇为爱惜这一等妩媚裙衫。有时想来,若非被禁足为奴,此生哪里可以穿得这等勾魂摄魄,也算一乐。

  譬如那时,内务府送来种种冬衣,园中诸女本以为夏日里衣衫多用风流,漏些个透些个是自然之理,这冬日里又能如何,至多就是紧紧包着身子,让女儿家肩臂腰腿,乃至乳臀等羞处曲线,尽数给衣裳包得紧紧的,供给王爷观赏也就是了。哪知内宫太监,如今添了王夫人,真正是百样心思,人所难料,并不一味用淫意,或给凤姐置办一身亮毛纯黑色大毛束身长袍裙,当真是雍容华贵风流妩媚,或给宝钗置办一条山水墨花之修身连着开襟上衫之长裙,格外温雅别致,或给湘云置办一条月色围脖,两侧各用一个小丝带活扣,扣在棉袄外头,那围脖自脖领之上垂下,两边两条,自上而下,堪堪衬在胸前而下直到腰部,那湘云胸乳本来高耸,冬日里如此一衬,最是显眼,何等风光无限。

  到底是上月送来的这几件桃心扣领宫绣兔毛袄子,却是个风流别致的。原来那袄子纹绣团花锦簇,袖口脖领俱用小兔毛,显然是穿在外头的,不说着面料妥帖,绣工精致,最是惹人脸臊的,那胸前领口却是古怪,呈现一个鸡心领子,脖子处却是用个扣子扣着,下头露着一个鸡心,既如此看来,却不是刻意露了那胸前一片,即露了这片,总是要见乳沟才好,所以王夫人才说“里头要配好了衣衫才穿的”,想来里头定要配低胸的肚兜才好,否则露几件里头衣服,还成什么样子,这等外头保暖遮掩,却在胸前露一片鸡心,还用个脖领处扣子扎定,岂非显得刻意露春光,更加扎眼,也难为那些做衣裳人怎么想来。如此别致的心思,园中诸女看着也是窃爱,只是此衣既要在冬日里露些胸乳,到底也太羞了,所以几个性子贞洁些的,便用些名义推脱罢了。再一层上,左看右看,这等衣衫,必要胸前奶儿,能托起沟痕穿了才好看,园中有些女孩子,身子略纤薄些,自然也就免了。只是这衣裳难得,拢共没几件,似晴雯这等身份,却是想也捞不到的。倒不料辗转过来,给自己留了一件。一时倒有些暗自欢喜。她常自羡自己容貌,在园中丫鬟一辈里,颇有艳压群芳之念,虽然平日里打扮自己,也觉得自己体态,多是骨感俏丽,玲珑风流,更如黛玉一等,不似钗云一脉,若说胸前女儿家春光,未必多有规模,也未必能穿出丰腴妖娆来,只是自己对镜自怜之时,也自傲自己一对奶儿,虽不巨硕,但是如新笋一般娇俏挺立,只是历来未曾试过展露,此刻能有机会试试,虽不知究竟如何,可能勾勒出动人痕迹来,也颇有争奇斗艳,试试微露沟痕之绝色妩媚,若能和园中一等一的几个女孩子比较一下颜色,也是女儿家天性。

  只是这欢喜固然欢喜,一句“道难为太太想着”的道谢还未出口,却心头漂过一片阴霾,触动那心窝里一段愁肠,心中已是惨然暗思:“我已经被那淫贼……看过摸过,还玩过见过……这身子,早污秽不堪了。还要穿那等衣裳做什么。何况穿那等衣裳,不过是给主子观玩……又不是给他看……”想到这里,激灵灵打个冷战,不由为自己这念头吓着了,暗恨自己怎生如此淫荡无德,居然想到要穿风流衣衫给那淫贼观赏,人说女子一旦失身于人,无论如何讨厌憎恶,甚或是被强暴奸污,便是再如何也会念着那人,果然不假,但是自己是王爷性奴,那人是王爷门人,自己有这念头,真正是淫贱无耻之极。

  她一时胡思乱想,连耳根都红了,王夫人还以为她脸嫩,以衣服太风流,一时不好答应,才要劝导,哪知晴雯已是回过神来,仿佛自暴自弃一般,也不拿捏,居然胆儿斗大,勉强笑着说道:“这却要驳回太太并袭人姐姐呢……那衣裳何等难得……必要有那身段才衬得起,我这小薄小身量,便是穿了,怕也不够颜色,没得糟蹋了好东西是次要的,主子不喜欢却不是罪过了……”转过头,看看迎春才道:“我想着那衣裳,只二小姐才衬托得起来,二小姐身量好,便是比云小主也不差哪里去,这衣裳回头还是给二小姐试试,若穿得才不糟践了东西呢。主子受用才是要紧。”

  依着园中规矩,她既说出“主子受用才是要紧”这等话来,便是调笑,迎春也不好一味辞的,只好尴尬讪笑。王夫人见晴雯似不是虚辞,也就罢了,又一思量道:“既如此,就依着晴姑娘,给迎丫头才好。”

  晴雯知这迎春虽非王夫人所出,但自元春入宫、贾珠亡故之后,王夫人膝下寂寞,想来待之如同亲女,此刻迎春尚在罪中,自然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自己久待不便,便又说两句闲话,便要辞了出来,王夫人便道:“如今迎丫头这里,主子即没有发落,总不好再罪惜丫头的,小姑娘家家,既是主子说了要进学修艺,老不去学里怎么成。我想着,今儿天气好,想来媳妇那里学塾里今儿也要开学念书的……惜丫头还是去的妥帖……晴姑娘就带惜丫头出去,叫入画带伴着去稻香村才好,我和迎丫头坐坐……可好?”

  晴雯听她说着,又带出昔日里称呼里,“迎丫头”

  “惜丫头”也就罢了,这“媳妇”一声却是称呼李纨,未免就不妥帖,只是想想李纨其时贵为小姐,虽然主子招幸不多,但是位份却远较王夫人尊贵,却如何忘记了昔日乃是儿媳,也是可怜可叹。她也不带出来,只笑道“太太只是客气。说哪里话来,我一般儿还是昔年里丫鬟,四姑娘依旧是主子,既在这里了,哪里有害要寻其他丫鬟带的,我自伴四姑娘过去就是了,哪里就走大了脚……”。

  王夫人便命惜春随着晴雯要出来,忽得想起一事,又道:“姑娘少等等”,从里头柜子里取得一个描银线的锦缎包裹来,只道:“有几件衣裳,是给学里姑娘们替换的,既然去媳妇那里,一并带去却不更妥当?”

  晴雯忙应了,提了那包裹,便携着惜春出来。她到底也不敢马虎怠慢,还去房里寻了入画,叫带着书张纸墨,又唤了粗使的丫头跟着,往稻香村去。

  她自昨儿之事,更添了小心,仿佛心中有鬼,看园子里条条小路,座座轻桥,斑斑树影,色色亭台,都是仿佛有鬼一般,小心瞧着,只敢从大路走,回头看看领着的一行小女孩儿,也是好笑。

  这惜春年方十二岁,正是女儿家花骨朵儿将开未开之年纪,只是自小性子恬淡安静,乍一看是个迎春一般的儒弱性子,其实骨子里却是聪慧的,凡是琴棋书画、针黹女红,都学习颇为顺手,府里都夸有昔年元春之才;连那诗书经文也爱读些个,只是长辈们拘着,怕学了那些老庄佛经,移了性子,不让多读罢了。自入园子,迎春接来同住,说起来是贾府小姐辈里年龄最小的,众人难免怜她未享多少千金小姐福气,小小年龄,幼稚闺阁,就要沦为性奴,虽然年纪这般小,也不知主人弘昼怎么想,但是真要一时兴致来了要奸时,哪怕身子未曾长成,也只能拼死供弘昼泄欲罢了。众人怜她,越发待她好。那宝钗教画,黛玉说诗,湘云授字,偏她最爱去妙玉处学琴听经,此刻自然也由得她了。只是迎春心里暗想着自己这妹妹总有一日要供主人奸玩身子,虽然心中疼怜她也是无奈,就怕她随了妙玉的性情一发青灯古佛的冰冷,就刻意儿一味打扮她,此刻瞧她,身上穿一身粉绿色绣月季纹的套头小棉袄,颈领处却是用丝纱垒成几朵团花,脖领上还围着条灰鼠毛的围脖,下身一条却不穿裙子,想是怕她冷了,穿了一条软绵的素月色薄棉贴裤,头上如同往常一般用丝带挽个团花的珮两颗珍珠,最外头披一件垂落樱的缎子披风。再细瞧时却又觉着些古怪,原来这惜春论身形不似迎春,其实略为单薄,如今却因为那小脸蛋儿寒风里一催,略略有些两腮添红,被那围脖捧着如同个果儿,披风里一隐一现两条腿儿,在那薄棉贴裤包裹下倒反而显得有些软软得如同天然一条曲线捏就,更因为那披风似是大人款式,她身形还不够高,那一小半截披风倒是洒在地上,再配合着她素常在头顶扎得丝花,一并儿瞧着,倒是少了一些清减,多了几分粉嘟嘟的瓷娃娃一般的可爱。

  晴雯也是魔由心生,竟也不知如何,忍耐不住偷偷看一眼惜春胸前,却只是轻轻微微坟起一道小小的弧度,再偷偷看一眼她那棉裤包裹下的两腿之间,心下居然又是一阵说不清的恼怒:“这般小女孩儿,哪世里做了孽,投胎到这人家里来……若是二姑娘的事情不善,给连着一起发落了……这等侯门家身子未曾长成的小幼女……那边疆的兵丁能受用一番……真不知要折磨成什么样子……她年龄这么小,只怕立时就死了还是福气呢……”

  想到这里,又惊觉自己其实是想起昨儿冯紫英吓唬自己的话来,一时不由又恼又恨,怎么自己被个淫贼强暴奸污,非但不曾举发捉拿他,还时时刻刻想着他一言一行呢,岂非冤孽。

  只想分了自己精神,再不想此事,又不由好奇心起,想着王夫人如何巴巴还要给李纨学里送衣裳去,那学里女孩子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如何还缺替换衣裳。这心念一起,便忍耐不住,装作没事人一般,将那包裹略略解一条小缝,瞧进去,却也一时痴了,原来里头也没甚么,只是十来条小巧可爱、纯白色之女儿家内裤,那软绵薄透色嫩、样式精巧玲珑却亦罢了,只是尺寸俱是如此窄小,怎么瞧着也是十来岁小女孩家穿的。她一看一思之下,竟然没来由又是羞又是恼,想来这等小女孩家贴身衣衫,当此之世都是草草缝制的,而这几件一色雪白,看着绵软轻薄,其实颇为难得,似是至纯清秀、童真可爱之意;只是此时天下小女孩家贴身衣衫不用这等细工巧制,实是“无人瞧见”;可怜只有这大观园里,居然精心置办来,还不是为着或者一时弘昼兴起,万一要褪学中几个幼女衣衫,瞧见了这等内裤,好增添喜欢,这特特叫替李纨带来,又有何等心思?可叹学中女孩子个个未曾成年,连身子都未长成,长辈已是无可奈何,含羞忍辱,居然替她们备起了这等贴身衣衫来取悦主人了。论起来惜春、巧姐、宝琴都是王夫人之至亲晚辈,真不知她筹备裁制这等小裤儿时,究竟是何等哀伤凄凉、悲辱痛绝了。如此想来,自己这主子,特特命王夫人执掌这“绣衿馆”,竟也是风月心思,用极了逼辱之意。

  想到此节,这晴雯再看看身后活泼可爱之惜春。虽往日并无十分情分,此刻真是鼻眼儿一酸,几欲缀下泪来,才知自家虽是时运不济,遭辱被奸,却知自己昔日之主妇太太、千金小姐,其实一般儿是可怜可叹,论其心头之辱,这身份差异之下,其实是更胜几分的。

  正想着,眼见已到了稻香村外,预知后事如何,请候下文书分解

  这真是:

  富也罢时穷也罢

  贵亦是空贱是空

  若是山河动摇变

  何人不堕轮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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