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东厂堂前点卯,拜过刘瑾,这老太监阴沉沉的看着丁寿道:“昨晚的事咱家听说了。”
丁寿明了定是常九已向刘瑾禀报过了,“属下擅自主张,打草惊蛇,坏了督公大计,请督公责罚。”
“事情交给你和小川了,怎么办是你们的事,没到最后成败之时谈何责罚,咱家说的是你受屈下跪的事。”刘瑾捏着自己邹巴巴的下巴说道。
“属下折了东厂的威风,给督公脸上抹黑了。”丁寿故意语含悲愤的说道。
“呵呵,咱们本就是皇家的奴才,给主子行礼有什么抹黑的……,”刘瑾平静的语调突然激昂起来,“可那也轮不到牟家那小丫头折辱,御赐金牌了不得么,这个场子咱家替你小子找回来,你就听信儿吧。”
丁寿受宠若惊,“属下之事不足挂齿,切莫因小失大……”话未说完,刘瑾就挥手让他退下。
待丁寿下堂后,旁边一直不做声的谷大用道:“那小子说的没错,这不是什么大事,有必要现在就和牟斌撕破脸么?”
刘瑾扫了谷大用一眼,淡淡道:“牟家有金牌早晚是个麻烦,趁这个机会收回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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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府,后花厅。
呯的一声,一张红木桌子被牟斌一掌劈个稀烂,邓通和牟惜珠在厅前站立,噤若寒蝉,其他下人更是连头都不敢露。
牟斌气呼呼的走到牟惜珠面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金牌就是太皇太后赐给你玩的”,双手向斜上方一拱,“代表是皇家恩宠,万岁信重,不是让你拿来为非作歹,狐假虎威的。”
牟惜珠不服反驳道:“爹,那小子不过一个小小东厂铛头,竟敢夜闯内府,还敢对女儿出言无礼,女儿不过是让他磕头下跪,略施薄惩而已,哪里为非作歹了。”本是假意邀宠,说着说着牟惜珠真的感到几分委屈,声音里带了哭意。
“住口,你……”,牟斌作势欲打,抬起手想想又终究不忍,狠狠将手放下,“内廷有人传信,今日刘瑾联络了谷大用、魏彬、马永成等一干东宫旧人向皇上进言,道我牟斌家教不严,纵女行凶,滥用朝廷恩典,威压同僚,将锦衣卫变成个人私器。”
牟惜珠听了这么多罪名,不由害怕,嗫喏道:“女儿哪有行凶?”
“哼,你以为前番调动死士夜袭长风镖局,东厂的人都是瞎子聋子,查不到消息么。”牟斌恨铁不成钢道。
“那怎么办,爹,你得救救惜珠啊。”邓通在旁急道。
“救她,先救救你自己吧。”牟斌劈脸将一摞书信摔在邓通脸上。
邓通拾起一看,再抬头胖胖的脸庞上已经没有了血色,跪在地上道:“爹,这是……求您看在惜珠面上可要救救我们邓家一百余口啊。”
“御史张禴受刘瑾指使,准备弹劾你欺君之罪,你将御赐之物赠与那青楼女子时可曾想过惜珠?”牟斌须发戟张,指着自家不成器的女婿训道。
邓通跪着不敢说话,毕竟夫妻多年,牟惜珠虽恨丈夫贪恋女色,还是上前帮着劝解。
牟斌深深呼出胸中浊气,缓缓道:“起来吧,惜珠将金牌交给我,明日老夫进宫交还金牌。”
牟惜珠张口欲言,牟斌挥手止住,“若等得陛下下旨收缴,那我牟家在皇家存的情面真的一点不剩了,与其受辱不如以退为进,指望太皇太后和太后念着旧情,如今当务之急是追回日月精魄,不再授人以柄。”
“爹,如今御史已经写了奏折,恐怕宫中奸佞发动在即,这还来得及么?”牟惜珠迟疑问道。
“哼哼,东厂人手段高明,我数万锦衣卫也不是摆设,这奏疏刚刚写就,副本不就到了老夫手中,右都御史刘宇乃是吏部马尚书的门生,由刘阁老举荐代掌都察院,那御史言官不过是想搏个强项的名声,请刘都堂敲打一番也就是了,怕的是有人贼心不死……”
牟斌转身冲堂下大喝一声:“呼延焘!”
“属下在。”锦衣卫指挥同知呼延焘应声而入。
“传书齐元放,该动手了。”牟斌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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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在官道上急速奔驰,计全连连呼喝,骏马奋蹄,愈来愈快。
一人一骑由对面奔来,马蹄急促,似有什么急事。
计全瞥了马上骑士一眼,面露惊色,放慢车速,在与骑士错身而过时,突然出声:“来者可是长风镖局方大少?”
马上骑士紧紧一勒马缰,那匹骏马硬生生地扭转了方向,碎蹄慢步,踏踏而行。
马上方旭一脸风尘,尽是焦急之色,“哪位朋友当面?”
素手挑帘,一张如花娇靥探出车厢,“方旭!”
“遥岑!?”方旭惊喜万分,催马上前,“听说你被锦衣卫……”
“不说这些,你怎么回来了?”卫遥岑关切问道。
“听说你被掳走,铁衣就要往回赶,我担心他的性子闯出祸事,便独自一人回来了。”方旭道。
卫遥岑眉头一蹙,“不好,镖队那里怕遇上麻烦了,快回去。”
“好!”方旭纵马上前,错身时一个探臂,将卫遥岑扶坐马前,双脚一磕马腹,如离弦之箭,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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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镖队止住了前进,四名道士拦路而坐。
“敢问青城派的四位朋友,何以拦住去路?”商六上前,笑呵呵道。
“来者可是金算盘商六爷?”刘铎道。
“正是老朽,贵派穆道长为何不见,自剑门一别,已有十年未见了。”商六套起了交情。
“掌门师兄派务缠身,未有前来。”刘铎语气客气了许多。
“哦,真是抱憾了,不知几位道长因何到此?”
刘铎有些为难,有些话不便说出。
“少说客套话了,日月精魄可在镖队里?”辛烈扯嗓嚷道。
莽撞人有他的好处,商六套交情拉关系,四人夺镖的话不好出口,可辛烈大大咧咧毫无机心,江湖人尽皆知,这时开口一问,将别人不好意思说出的话说出来,便是以后让人知道,也不过笑声粗人罢了。
此时难题被扔回了长风镖局,实话实说惹人觊觎,若说假话便是对朋友不诚,商六一时犯了难。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卫铁衣一摆盘龙棍,冷声道。
“长风镖局一诺千金,卫大少说声不在,我们师兄弟四人扭身就走,若是在的话,少不得要做过一场。”黄土剑齐守城嘿嘿笑道。
“难道堂堂青城派,也要学黑道夺镖不成?”卫铁衣怒道。
“名门正派做不出杀人放火的勾当,我们只不过依江湖规矩,与贵镖局赌斗一场。”齐守城道。
“若贵方得胜,青城派退避三舍。”刘铎道。
“咱们胜了,便交出日月精魄。”辛烈开口大笑。
卫铁衣长棍拄地,“好,就请贵派划下道来,长风镖局接着便是。”
“敝师兄弟有剑阵一座,只要贵方能够破掉,便算胜了。”刘铎道。
商六皱眉,“莫不是四位道长同时上阵?”
刘铎面有赧色,“贵方若无单独破阵把握,自可增添人手,多少请便。”
齐守城却没有师兄的感受,“你们一人破阵,我们四人相应,十人破阵,我们还是四人相应,算起来还是我们吃亏,哈哈……”
“卑鄙。”卫铁衣暗骂一声,方旭离队,商六体衰,镖局中可以称为好手的只有他一人,哪里还凑得出十人。
输人不输阵,何况卫铁衣的倔强性子,“好,卫某便领教青城派诸位高人的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