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宁今日一整天都有些心烦意乱,早朝的消息他也听闻了,没想到这帮大头巾耍起狠来硬是要得,一股脑儿要把天子近幸杀个一干二净,钱宁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出城躲躲,天知道城门失火,会不会殃及他这条锦衣卫池子里的小虾米。
心中有事,难免要借酒浇愁,找了间小酒馆,用绣春刀拍走了其他客人,钱宁霸着一张桌子包了全场。
酒水寡淡,菜吃到嘴里没滋没味的,老板跑堂的早就躲到了后厨,钱宁有火都没处洒,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好威风啊,钱大人。”一个人影自顾坐到了对面。
“滚——”气正不顺的钱宁脱口骂道,待看清来人后立即站起身来,张皇行礼。
“卑职见过呼延大人。”
呼延焘面无表情,一努嘴,“坐。”
“是。”钱宁战战兢兢地在凳子上挨了半个屁股。
“早朝的事你该听说了,什么打算?”
钱宁缩了缩脖子,“神仙打架,碍着卑职什么事,能作何打算。”
呼延焘对钱宁之词不置可否,扯起另一话题:“我知道几次给荣王通风报信的人是你。”
“咣当”一声,钱宁惊得站了起来,凳子倒了也不顾,结结巴巴道:“大……大人……如……如何晓得……”
“咱们吃的不就是这碗饭么。”呼延焘抖了抖眉毛,那道蜿蜒曲折的伤疤宛若活了过来,神态狰狞。
“呼延大人可是要将卑职交予丁帅?”钱宁也光棍起来,扶起凳子一屁股坐实。
呼延焘略带嘉许的点了点头,“不忘旧主也好,两头下注也罢,你的心思我懒得猜,丁寿如今是泥菩萨过江,你若还想有个下场,就帮我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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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内堂书房。
粉壁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沿窗的一排书橱上堆满公文书函,书橱对面墙上悬着一把镶金嵌玉的奢华绣春刀。
锦衣卫掌印指挥使石文义正坐在书案后唉声叹气,他的心情比之钱宁还要糟糕,亲历了早朝那声势骇人的伏阙请愿,文官们此次之坚定团结,是石指挥使所没预料到的。
相比锦衣卫的小鱼小虾,石文义更是左右为难,他清楚刘瑾等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不认为皇帝真的会把他们杀了,最多敲打一番,暂时失势,可他这个锦衣卫掌事算是当到头了,眼红这个位置的人不要太多。
有心改换门庭吧,人家未必肯收不说,万一哪天刘瑾重新得势,岂能放过他去,麻杆打狼两头怕,便是石指挥的矛盾心理。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大胆。”石文义恼火喝道,现在下人越来越没规矩了。
“石大人,您的官威就收收吧。”呼延焘迈步进屋,不客气道。
“呼延焘,你要干什么?”石文义有些不祥的预感。
“交出殿廷卫士的兵符。”呼延焘直奔主题。
“什么?”石文义以为自己听错了,妄自调动殿廷卫士,这小子想干嘛。
“陛下有旨,命锦衣卫诛杀刘瑾一党。”
石文义在如此大事上并不糊涂,“荒谬,若有圣意自会传旨于本官,你算什么东西!”
“你拿是不拿?”呼延焘不做解释,冷冰冰道。
话不投机,石文义双掌在桌案上一推,紫檀雕花书案直向呼延焘飞去,随即身子一扭,跃至墙边,欲待抽出墙上悬挂的绣春刀。
刀刚刚抽出一半,冰冷的镔铁判官笔已经贴上了他的脸庞。
“呼延焘,你想造反?”石文义又惊又怕。
呼延焘摇摇头,淡漠道:“兵符。”
“你要想清楚,犯上作乱是诛九族的……哎呀!”石文义话未说完,便觉胸口一痛,判官笔入胸半寸。
“兵符。”呼延焘声音犹如数九寒冰,不带一丝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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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西沉,玉兔东升。
皇城内东厂,正堂上人声嘈杂。
刘瑾高居上座,淡淡地看着与他同列八虎的几人。
“怎么办?怎么办?”马永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一刻也停不下来。
“老马,你且坐下,晃得我眼晕。”谷大用也是愁云惨淡,被马永成扰得心烦意乱。
“此时你还有心坐下?!”马永成近乎嚎叫,比比划划道:“刀都架到脖子上啦!”
魏彬嘴中碎碎念着,“冤枉啊,我们做什么了,不就是尽心伺候万岁爷么,招谁惹谁啦……”
张永虽也双眉紧攒,面上好在还算镇静。
罗祥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端着一盘艾窝窝,吃得津津有味。
年岁最大的高凤用手帕捂住嘴,不住低声咳嗽。
丘聚三角眼中精光四射,从一人脸上到另一人脸上来回扫动,冷笑不已。
“诸位也不必忧心,”张永宽慰道:“乾清宫那边传来消息,万岁爷让王岳李荣一日三次往返内阁,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刘瑾却皱眉道:“万岁爷还没用膳?”
张永轻轻摇头。
“不守臣礼,逼迫君上,真真该死。”刘瑾一捶身侧几案,恨声道。
抬头瞥见廊下张头张脑的丁寿,刘瑾不满道:“寿哥儿,别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事?”
“督公,石大人说有要事相告,十万火急,他那里无暇分身,请我去一趟。”丁寿老老实实地回禀道。
刘瑾眼珠转了一转,点头道:“锦衣卫那里不能出岔子,去吧,小心些。”
丁寿应声退出,与乾清宫小太监张锐错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