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书房。
丁寿静坐案前,呆呆凝望手中的一张素笺。
「妾命之不辰,沦落风尘,蒙君见顾,始脱泥淖,本意洗手羹汤,声色侑欢承奉君前,谨献残躯以作报答,奈何君诗礼之家,行止乖悖,受人蛊惑,先有借种荒唐之举,又施灭口歹毒之行……妾与丁郎并枕数月,情愫渐生,窃闻噩耗,痛不欲生……」
「身蒙君恩,本该舍身相报,不敢有中山豺狼之念,唯不能奴颜媚骨,一如常日,更不愿无辜遗腹,认凶为父,受阎罗果报,故留笺作别。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劝君好自为之。妾残生当粗衣粝食,茹斋礼佛,减消君之业障,再拜顿首。」
几行留书多处湮晕模糊,似是写信人流泪书就,丁寿一声叹息,轻声道:「张恕也不知瑞珠去向?」
「是,据他所言张福归来后向他禀述……」下首肃立的张禴偷观丁寿神色,徐徐说道:「禀述谋害缇帅之事始末,不慎被瑞珠夫人听到,遂留书出走,张恕寻觅不得,只好听了管家张福的主意,假说瑞珠夫人回乡待产,掩人耳目……」
原以为这小子只是惦念张恕老儿娇妻美妾,没想还挖出这么一桩不光彩的往事,这等发迹前的隐讳秘辛,从来都是大人物逆鳞所在,恨不能所有知情人死绝了才好,此番空辛苦一场,搞不好还要搭上自家性命,自己也是吃饱撑的,管这闲事干嘛,张禴后悔得想抽自己嘴巴。
「缇帅,依下官愚见,张恕年老昏聩,语多虚妄不实,一些话当不得真的。」张禴指望能将自己开脱出去,剩下的事你和张恕俩人玩儿去吧。
看着笺上熟悉的娟秀字迹,丁寿笑容苦涩,「是瑞珠的字,张恕主仆皆以为丁某必死,不会多费一番手脚伪造信函。」
自个儿是摘不干净了,张禴心中哀叹,本意是说张恕供词你丁寿信不信无所谓,反正他张汝诚对这种破坏当朝缇帅光辉形象的胡言乱语是一个字不信,只求丁大人开恩,让他从这滩泥水里抽出脚来,没想到这小子反开始给张恕背书了,看来已把自己当死人看了。
如今府衙已被锦衣卫掌控,平阳又查出了白莲教党羽,张禴自觉如今的处境还不如当初在驿馆里,轻松把口一灭,只要随便向朝廷报一个白莲教余党报复,连喊冤的地方都找不到,从刚才锦衣卫审问张恕的手段,张禴已经可以预见自己是何下场。
「张恕盗了多少公帑?」
来了,张禴暗道一声,张恕这老儿知道最多,换他来做也是先灭了这老家伙,自己怕会紧跟其后尘,虽有兔死狐悲之叹,可人在屋檐下,张禴只得收起心中悲愤,假作平静道:「其侵盗库银及赃罚款计有八千八百……」
「行了,那零头不计较了。」丁寿打断道,「按八千两算,告诉张恕吐出十倍的银子,留他一条命。」
「缇帅不杀张恕?!」已经打算写绝笔的张禴眼睛一亮,这老小子都不被灭口,自己岂不是更没事。
「那得看他能否交出罚银,本官才能上表奏请论减其罪。」丁寿此时心灰意冷,答得有气无力。
「大人放心,下官定让张老儿交足银钱。」张禴有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急忙告退,打算使出手段榨干张恕这把老骨头。
「等等。」丁寿突然出言制止。
张禴心里咯噔一下,又跌入谷底,惴惴不安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虽然奇怪张禴神情变幻莫名,丁寿也无心探听缘由,随口道:「此番查盘你功劳不小,丁某具本保举你升任刑部员外郎一职,提前恭贺一声。」
见张禴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丁寿会错了意,皱眉道:「刑部虽不比言官清贵,可也是实务官员,你可是嫌小?」
「不不不,下官绝无此意。」 张禴急声解释,他是弘治十二年己未科的二甲进士出身,那一年的状元公伦文叙现在还只是翰林院修撰,他一步便从七品御史升到从五品的员外郎,后来居上,这是一大馅饼从天而降拍到了脑袋上啊。
要不说人家年纪轻轻就执掌金吾呢,什么叫用人不疑,自己只想着灭口干净,从未想手段笼络,这就是眼界手腕的差距,张禴心底很是鄙视了自己一番,同时不忘向丁寿表番决心,「大人提携之恩,下官不敢或忘,必竭诚报效,有关瑞珠夫人之事必烂在肚内,绝不会向旁人吐露只言片语。」
「说了也无妨,这事皇上也知道。」
二爷一句话,让张禴的下巴再度掉了下来。
*** *** *** ***
打发走了一头雾水的张禴,丁寿推开书房轩窗,窗外是府内花园一角,遥见一角凉亭,青藤缠绕,花木丛丛,对植双桂,枝繁叶茂。
丁寿轻嗅丹桂飘香,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仍觉胸闷难畅,如有巨垒压心。
「一饮一啄,皆是天定。张老儿对你有恩,我留他一条性命作为报答,可你对我有情,我又该如何补偿亏欠呢?」丁寿抑郁难遣,凝望着花亭痴痴出神。
「嗯?」
一角女子裙幅在一棵桂花树后一闪而过,速度极快,若非丁寿一瞬不瞬地盯望那处,几乎错过。
如今府衙内除了丁寿从京城带来的锦衣卫,还从平阳百户所中抽调了一支人手,丁大人对自身安全素来看重,可信不过平阳卫的那些驻军,而那位平阳的锦衣卫百户当日听闻地面上有白莲教活动,自己不但一无所知,竟还是靠上面大老板给揪出来的线索时,当即便吓尿了裤子,这两日亲自带队房前屋后的警跸护卫,只求能给这位缇帅留些好印象,保住眼前饭碗。
重重戒备之下还能来去自如,可见来者不善,丁寿如今心烦意乱,正想找个人痛快打一架,当即翻窗而出,顺着裙角飘过的方向追了下去。
*** *** *** ***
「咳咳……」白壑暝伏案剧烈地咳嗽,声嘶力竭,涕泪四溢。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白映葭捧着一碗汤药进得房来。
「爹,您怎么了?可是旧伤又发了?」白映葭骤然变色,匆匆上前问道。
「无事。」白壑暝费力地将身子扭向一边,捂嘴强行抑住体内不适,胸口如同破风箱般喘着粗气,声音嘶哑道:「只是喝酒呛到了。」说罢举起酒葫芦便是一番牛饮。
「爹,您身子不好,就不要饮酒了。」白映葭秀眉轻蹙,温言劝说。
「用不着你来管教。」白壑暝依旧故我。
玉面一窒,白映葭垂首称是,端药强颜道:「您的药好了,先喝药再饮酒也不迟。」
「我这身子药石罔效,不如喝酒实在。」白壑暝并不看女儿一眼,继续仰头灌酒。
「这副药不比往日,多了许多珍贵药材,咱平日里……」白映葭突然住口,面上多了几分窘态,抿唇道:「幸亏丁大人……」
「哼!」白壑暝挥手一拨,将药碗掀翻在地,「白某还没沦落到靠人舍药乞命的地步。」
「女儿绝没这意思。」白映葭螓首连摇,慌张辩解,「是丁大人他……」
「他是谁家大人?!」白壑暝白眉竖起,厉声反诘。
白映葭一时语塞,默默垂泪。
扫见女儿面上泪痕,白壑暝目光一转,瞅向别处,「觉得委屈?」
「女儿不敢,只恨女儿无能,无力为爹寻医问药,只能眼睁睁见爹爹日夜为病痛困扰。」
白壑暝哈了一声,「老夫病痛不干别人事,用不着你来担心,你若觉老家伙碍眼,尽可离去,天高海阔,何处不得逍遥快活。」
「女儿万万不敢。」白映葭急忙跪倒,梨花带雨,「当年若非爹爹恩德,我早已成路边饿殍,爹爹救命抚养之恩,女儿粉身难偿万一,若有过错,任凭您老责罚,只求日夜能侍奉堂前,求爹莫要再提此事。」
「当年救你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传你本事也是老夫穷极无聊,为自己解闷而已,你从不欠我什么。」白壑暝漠然说道。
白映葭玉容惨淡,一片绝望,转手从地上拾起一片摔碎的药碗碎片,抵在喉前,决然道:「爹爹再提此事,女儿只好死在您老面前。」
长眉微挑,白壑暝哂然道:「你以死威胁老夫?」
「女儿不敢。」白映葭语态恭敬,却十分坚决,「只是爹若要赶女儿走,我宁愿一死。」
白壑暝知道养女性子,言行举止皆以他为范,说到做到,再说下去怕是真的会自裁当场,举酒就唇,不再言语,父女二人一时僵住。
「冷面魔儒白壑暝,你与本姑娘出来。」声音又快又脆,如燕语莺啼,十分动听。
听人语气对父亲不敬,白映葭眸中冷光闪现,跪地的一双秀足在地面一蹬,飞身而起,顺手摘下墙上宝剑,整个人影破门飘出。
将酒壶缓缓放下,白壑暝攒眉自语:「来得好快。」
一个绿衫少女负手立在院内,见到跃出门的白映葭稍感意外,「你是谁?」
「你又是谁?」白映葭手握剑柄,冷声叱问。
绿衫少女并不为白映葭冷冰冰的语气着恼,浅笑施礼道:「在下戴若水,这位姐姐请了。」
「白映葭。」对方笑意盈盈,白映葭未曾丝毫放松,仍旧警惕地注视对方。
绿衫少女戴若水斜首看看门内,略微迟疑道:「敢问白姐姐,里面还有何人?」
「与你无关。」白映葭凝神戒备,准备应对对方反目。
怎料戴若水颔首嫣然,「白姐姐说的是,小妹唐突了,想那白壑暝昔年威名赫赫,定不是藏头露尾的无胆鼠辈,小妹定是寻错了地方。」
「你没找错,白某在此。」
戴若水转身欲走之际,白壑暝突然出现在了门前,昂然挺胸,萧疏轩举,不见半分病态。
「那两个家伙确实没骗我,你这老魔果然藏身此处。」戴若水带着几分雀跃,脆声道:「天地门人戴若水代师父师公两位老人家向你问好。」
「老夫与那二人没什么交情,有什么话直说吧。」白壑暝强按胸口不适,缓缓说道。
「早闻冷面魔儒快雨无形剑为武林一绝,本姑娘初涉江湖,斗胆请前辈赐教一二。」摆弄着掌心玉笛,戴若水嘴角笑意盎然。
「你也配与我爹较量。」
一声清叱,白映葭长剑出鞘,剑势未展便觉眼前一花,掌上一轻,长剑已被人从手中夺去。
白映葭莫名惊愕地看向戴若水,只见她淡然屹立原处,衣袂轻飘,整个人仿佛从未动过,只是手中多了自己的那柄长剑。
「凌虚御风,看来那对夫妻这些年至少调教出了一个好徒弟。」白壑暝点头赞赏。
「爹,女儿无能……」白映葭又羞又气,紧咬贝齿,强忍住鼻尖酸楚,不让眼泪滴下。
「你除了剑法,其他所学皆未窥堂奥,输得不冤。」
「女儿愚钝,未能习得爹本事万一。」白映葭绷紧玉颊,语音幽咽。
「与你无关,是我没教好。」白壑暝淡然道,他说得也是实情,因自身之故,他不能如其他人般帮弟子开通经络,导气运行,白映葭武学进境自然缓慢。
「如何,本姑娘可堪一战?」戴若水眨了眨乌晶水眸。
「自然可以,不过老夫与你只比一招。」白壑暝道。
「只一招?」戴若水奇道。
「只一招,既分胜负,也决生死。」白壑暝泰然自若,「丫头可有胆量?」
「好,一招就一招。」戴若水也只略一犹豫,便下定了决心,翻手将剑掷回。
白壑暝抄手接过,手指缓缓从剑身拂过,眼神温柔的如同抚摸自己的爱侣。
「爹,您的……」
「住嘴。」白壑暝喝止住白映葭,放缓语气柔声道:「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父亲,便找个好人家嫁了。」
「爹!」白映葭悲呼一声,以往从未觉得自己眼泪有今日之多。
白壑暝左手微引,右手长剑当胸平举,似乎搅动了周边气流,白映葭被气息压迫得不禁退开两步。
戴若水并不作势,丝毫感觉不到如泰山压顶般的迫人气势,两臂自然下垂,呼吸间似乎有一种奇妙的韵律,使她与天地万物,花草树木融为一体。
对方年纪不大,心境修为已到如此境界,白壑暝也在意料之外,随即心中释然,如此也好,自己也能求个解脱。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树梢上一个惫懒的声音传来,「这一仗让给我如何?」
丁寿轻飘飘地落在二人之间,舒展了一番筋骨,才觉得好受了些,这二人蓄势待发,引得藏身近处的他险些气机紊乱,胸气难抒,好不别扭。
玉笛背后,戴若水上前两步,巧笑嫣然,「是你呀小淫贼,且闪一边,待我与这老魔比试完再与你叙旧。」
「姑娘反正要找人比试,我也想寻人打一场,我二人各取所需,有何不好。」丁寿道。
「本姑娘又不是逮人便打的武疯子,这是天地一脉与魔门的旧恩怨,你小孩子不懂,快让开。」戴姑娘比丁寿还年轻几岁,这副老气横秋的语气却似模似样。
「那就更要斗上一场了。」丁寿今日心中郁闷,也懒得费心机算计利害,「我也是魔门中人,要打便来寻我。」
「你?!」戴若水先是一惊,随即嗤笑道:「我问过人了,魔门中没你这一号,别胡闹。」
「你与魔门无冤无仇,随意登门寻衅,还敢说我是胡闹!」
「你懂什么,魔门肆意妄为,滥杀成性,乃武林公敌,本姑娘是替天行道。」戴若水傲娇地扬起下巴,大义凛然。
「哈,说得好听,当年与九大门派联手攻入黑木崖的,可不乏血案累累恶迹斑斑的黑道高手,彼时那些侠义中人怎不知替天行道!姑娘不妨回去问问尊师,他们与魔门间恩怨究竟因何而起,看这些前辈高人能否坦言相告!」
换做往日,丁寿见着这位武功奇高的漂亮姑娘,即便不化身舔狗,也会和颜悦色,以礼相待,偏偏今日因瑞珠之故心境不佳,言辞再无往日客气。
「你找茬?」夹枪带棒一番话,还捎带着质疑天地仙侣的人品,戴若水不免来了火气。
「不敢,是姑娘先找上门来的。」丁寿并不退缩。
戴姑娘被气乐了,「好,我成全你。」
话落人到,绿影闪动,戴若水飘至近前,素手伸张,印向丁寿胸前。
对方身法太快,丁寿不及抵挡,含胸吸气,身形瞬间后移数尺,堪堪避过这一掌。
戴若水得理不让人,后手连绵而至,招式飘忽灵动,变幻莫测,丁寿先机已失,连退数次,几乎被逼入墙角,猛然一指斜出,凌空点向戴若水肩胛。
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劲仿佛从虚空中迸现,倏然而至,戴若水惊呼一声,施展凌虚御风身法向后退开。
「好个狠心的小淫贼,你来真的!」
戴若水娇叱一声,身形比方才还快的速度疾返而回,这一遭抽笛在手,翠影重重,漫天都是持笛漂浮的仙姿魅影,将丁寿包围其中。
丁寿稍得喘息,再不敢大意,双掌天魔手连环使出,不时出其不意地点出一记搜魂指,与戴若水斗个旗鼓相当。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中生有,有无相生。天地仙侣以道藏所学,融汇武功之中,确有独到之处。」
白壑暝虽然心脉受损,武功打了折扣,眼力仍在,见两个两个年轻人各出所学,一个飘飘欲仙,一个魔气纵横,举手抬足无不是大家风范,不由感慨自己是否真的老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今日的江湖已不是他昔日纵横的时候了。
白映葭更是看得目眩神迷,没想到随随便便的一招一式,场中二人使出便有化腐朽为神奇之效,后招变幻之繁杂精妙,更是想所未想,回想那日林中交手,不由暗暗后怕,那丁寿当时竟手下留了情的。
戴若水手中玉笛突然滴溜溜一旋,微微上扬,直罩丁寿头顶、咽喉、胸前七处要穴,笛尚未到,笛孔中溢射的气劲已催逼得他眉目生风,隐隐有炸裂之感。
翠玉笛一尺有余,在戴若水手中如同一柄短剑般锋锐,其势快不可言,瞬间已到眼前,丁寿腰身蓦然后仰,躲过来势,左手并掌如刀砍向皓腕,右手飘然一指如天外飞出,挟带着一道强劲真气袭向戴若水咽喉。
丁寿反击如电疾闪,戴若水只得松开玉笛,玉掌翻转如花瓣绽放,迎向攻来的一记掌刀。
两掌甫接,丁寿身形一凝,戴若水则如秋叶般翩然飘出,躲开指风,身在半空,纤腰微扭,电闪般再度折回,一掌拍向方直起腰来的丁寿。
丁寿立足不稳,匆忙施展天魔迷踪步,身形旋风一转,绕了开去。
二人这一来回兔起鹘落,变化无端,丁寿虽逼得戴若水玉笛脱手,人却一退再退;反观戴若水应变迅捷,玉笛尚未落地,人已伫立原处,笛子轻巧巧地落在小蛮靴上,连灰尘也未蹭上半点。
秀足轻翘,玉笛如龙腾转,再度落回手中,戴若水自得一笑,「胜负如何?」
「棋逢对手,算是平局吧。」惊心动魄的一番交手,丁寿心中郁结消散不少,恢复了没皮没脸的惫懒样子。
戴若水小嘴一撇,「不服再来。」
白壑暝突然眉心一皱,「丫头,你说话中气不足,真气未继,可是有隐疾?」
「谁说……」戴若水还要嘴犟,突然眼前一黑,噗通栽倒。
「姑娘,你怎么了?」丁寿冲上前扶起戴若水。
戴若水牙关紧闭,一言不发。
「白师兄,她怎么回事?」丁寿扭头问向围拢过来的白壑暝父女。
白壑暝阖目搭脉,片刻后睁眼道:「这丫头中了谢师姐的太素阴功,伤势未愈,又强行动手,气血疾行,旧伤复发。」
「可有施救的法子?」丁寿问道。
「有又如何?我为何要救她?」白壑暝反问。
「这……她曾对我施以援手,师兄权作帮小弟一个忙,来日必有厚报。」丁寿知道天地仙侣和这帮老家伙的梁子,只能自己许诺。
「白某不图回报,也不轻易施恩。」
白壑暝的回答让丁寿失望透顶,还待继续劝说,老家伙却突然又道:「不过念着你曾替映葭疗伤,此番便还你个人情。」
松了口气的丁寿连忙道谢,白壑暝缓缓道:「这小妮子该是自行运功疗伤过,伤势本已压制,天地一门武学讲究的是有无相生,阴阳互补,单凭她一人的阴柔内力想驱除体内的太素阴功,谈何容易!」
「依师兄之见,又该如何?」
「冲脉为气血要冲,你照我所说,依次打通她……」白壑暝蓦地大喝一声,「丫头你做什么?!」
只见一旁白映葭运气于掌,正向戴若水当头拍下。
丁寿翻手出掌,天魔手拂字诀立时使出,指尖及体,白映葭手臂酸麻,再也抬不起来。
白壑暝反手一掌,抽得白映葭樱唇肿裂,「乘人之危,我便是这么教你的么!」
「爹,此女对您心怀恶意,何必还要救她!」白映葭倔强回道,斜睨丁寿,「我欠你一命,还你便是。」
说罢举起另一手向自己百会穴拍去,掌在半空便被白壑暝一把拦住。
「白某仇人无数,你杀得完么?」
「杀一个少一个,谁碰您,我杀谁!」白映葭坚定言道。
「痴儿。」白壑暝轻声一叹,不再怪罪于她,转首对丁寿道:「觅一静室,为她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