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言看着那张脸,首先感受到的是典雅与端庄,其次是大家闺秀一般的贵气。她带着淡淡的笑容,像是不属于凡尘的花,随着天上的风徐徐落向人间。而那几与发色相当的白暂肌肤也似有柔柔的光,那略带笑意的眸子清澈而沈静,盈满了失昼城万古无垠的幽幽夜色。
女子腰肢纤细,玉峰挺拔,那一身绸滑的黑袍也似洒着点点星芒,更衬得她肌肤如雪。
南宫望向他的时候,林玄言看到的不是美,而是舒和与平静,犹如置身在浅浅的溪流里,但是稍一擡眼,便可看见两岸花海绚烂无双。
陆嘉静也看着南宫,作为女子的她也心悦诚服道:「大当家真不愧为第一美人。」
南宫轻轻摇头,柔声道:「陆姑娘谬赞了,不知接下来二位要去何处?」
林玄言收回了视线,取出了那张南绫音标注的地图,道:「这是最后一处,月海中的那处无底洞。」
南宫接过地图看了一眼,柔柔地笑了笑,道:「此处我百年前曾去看过,并非真正的无底洞,而其下,是一座荒芜已久的宫殿。」
「宫殿?」
南宫点点头,解释道:「那座宫殿没了原主人坐镇,早已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满地流光溢彩的砖瓦和一些崩塌的石柱。那座宫殿极大,我只是粗浅地转了一圈便离开了。」
莫非是琉璃宫的遗址?
秋鼎让我寻找的,便是那座琉璃宫?林玄言心中一个激灵,连忙道:「大当家大人可以随我们再去一次吗?」
南宫温和道:「那方圆百里了无生迹,皆是废墟,应该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林玄言道:「我们已经找了四十余日,最后一处没有不去的道理,若是大当家琐事繁忙,我们自己去便是了。」
南宫静思片刻,点头答应,「也好,我带你们再走一趟,不知为何,对于那一处,我心中总是有种异样的抗拒感。」
林玄言立刻想到了方才,那白骨巨龙所说的话,大当家的身上带着龙族的气息?难道她的出身与龙族有关?
南宫似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微笑道:「三万年来,我魂魄轮转了数次,对于那不知多少世之前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兴许三万年前,我的出身与龙族相关,但是前尘已缈,无论如何,此时和未来的我皆会为失昼城当家。」
一旁的陆嘉静点头笑道:「那就有劳大当家了。」
「陆姑娘不必客气。」南宫笑容柔和。
说着南宫转过身,腰侧的手微微擡起,掌心对外,一圈又一圈的月轮带着繁复的花纹涟漪般漾开,终年笼罩着岛屿的灰雾渐渐消散,月色清澈地照了下来。
「跟紧我。」
南宫才一出声,身形便已到了数十丈外,而她经过的地方,亮芒点点。
这便是星移步?林玄言看了一眼那稍纵即逝的光点,拉着陆嘉静的手,紧随其后。
陆嘉静在握剑之后身子虚弱至极,无法调转法力跟上,即使是被林玄言拉着手也有些吃力,林玄言自然也察觉出来了,看着她笑问道:「抱还是背?」
陆嘉静没有回答,如今有外人在,若是被抱着走太丢人了。她走到林玄言的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趴了上去,丰满的酥胸压上了他的后背。
「抱紧了。」林玄言扶着她的大腿,话音一出,身子便冲了出去,快如飞剑。
海风拂面,带着咸涩的腥气,瘆人而阴冷。
陆嘉静靠着他的肩膀,搂紧了些,她望着不远处南宫斗转星移的背影,黑衣白发,身段柔和曼妙得难以言喻。
「漂亮吧?」陆嘉静低声问道。
林玄言笑了笑,熟练回答道:「若不是还有静儿,我就要以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了。」
陆嘉静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轻轻锤了锤他的胸口。
「那……和妖尊确实有些像吧?」
「眉目上是有几分相似。还有……」林玄言欲言又止。
「还有什麽?」陆嘉静下意识地问。
林玄言道:「兴许是我多虑了,我只是觉得,她的打架方式,太像邵神韵了。」
陆嘉静眸子蓦然睁大了些,经过他的提醒,她很快回想起方才杀白骨巨龙时的场景,那平日里端庄柔和的女子如杀神附体,不借任何兵器,每一道劲力都是发于拳脚,那看似一力降十会的莽撞路子里,又夹带着许多恢弘意象,拳脚之间大气磅礴,如陨石成雨沱沱泻下,足以生生凿破京观震颤天地。
与当日试道大会,邵神韵连破十三门入城一观的气势十分相近。
陆嘉静与他对视了一眼,喃喃道:「莫非……」
她也没有想好要莫非什麽,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或者太过凑巧,希望林玄言可以把话接下去。
林玄言很没有灵性地看着她,问:「莫非什麽?」
陆嘉静思虑片刻,一时间也拿捏不住思路。前面的南宫身形忽然慢了下来,她疑惑地看着两人,缓声问道:「你们方才……说我像谁?」
陆嘉静坦诚道:「如今的北域妖尊,邵神韵。」
南宫点点头,思索道:「我听三妹说起过她,她也曾说那位妖尊姑娘与我几分神似,但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林玄言犹豫片刻,还是说道:「那位妖尊姑娘便是三万年前琉璃宫的主人。」
「琉璃宫主尚存于世?」南宫沈静的眸子也不由泛起了波澜。
林玄言注视着她的眼睛,道:「兴许你们前世相识。」
南宫茫然地嗯了一声,对于不知道多少世之前的事情,她自然记不得,也不会特意去在乎。但若是遇到当年旧物,触景生情,她兴许能打开尘封的记忆,回想起一些当年的往事。
「难怪当年我前往琉璃宫,会生出一种熟稔却痛苦的感觉,当时我未敢多加探寻便匆匆离去。」南宫喃喃道:「今日若非你们,或许我今生都不会重踏入那琉璃宫中,莫非这便是缘?」
林玄言笑了笑,「或许是命。」
海面上,一道月华伴着剑气呼啸而过,分出两道深浅不一的浪流,朝着某处黑漆漆的海水中坠了进去。
鱼群惊散开来。
光滑无鳞的鱼身反身着月华与剑光,一下将那一片深邃的海域照得雪亮。
海水之中,林玄言的视线扫过过去,海底下,某一处的颜色要比周围深邃黑暗许多。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南宫以心神传音道:「便是此处,随我下去。」
一道月华照亮了漆黑的洞口,许多本来趴在洞口岩石壁上的海螺蚌类纷纷合拢了身子。
林玄言亦手掐剑诀,一道无形的剑气瞬间催生,罩住了林玄言和陆嘉静的身子,护着他们坠入那洞穴之中。
「此处洞窟深不见底,还使用了空间秘法折叠出无数轨道,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其他通道回到海面,跟紧我。」南宫话语穿透海水,清静柔和,不掺丝毫杂质。
周围的石壁开始簌簌作响,似是什麽古老的秘阵生出了感应。
「这些应该是三万年前遗留下来的,阻挡误入者的阵法,但被海水浸泡万年,早已形同虚设。」南宫解释道。
两道光影向着洞窟深入笔直滑落,如海水中划过的两道极光。阵法破碎的声响劈里啪啦地在海水中炸着,完全无法阻挡这两位入侵者。洞窟越来越宽敞,两侧的壁垒上时不时可以看见大片的森森白骨,那些白骨深深第陷入岩体之中,望上去极其沈重,像是鲸鱼的肋骨。
而越往深入,嶙峋白骨越是犬牙交错,密密麻麻如海草一般,其间更有数不清的刀剑盔甲,只是俱已腐朽。
又坠行了许久之后,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洞窟,马蜂窝一般相连着。南宫随手唤出了一道白光,在其上周旋片刻,便锁定了某一处,她身形一动,向着那一处探去,林玄言跟了上去。
海水沈重的压感顿时消失,才冲入那洞口,便进入了一片无水的领域,应该是接近海底的龙宫了。
传说中龙王居住在海底的最深处,他们为了保存许多从各族掠夺来的珠宝美玉,会创造出许多无水的空间贮藏她们,防止它们变质腐烂。
而此处非但没有珠光宝气,反而弥漫着一副腐朽的气息。
两边的石壁上,还存有许许多多的小洞窟,其间存放着大大小小如棺椁一般的盒子,盒子早已被打开,其间的宝物也被劫掠一空,甚至宝盒上的珠玉雕饰也被挖取带走。
林玄言经过那些宝盒时,不过是稍稍泄了些剑气,那些早已腐朽,只是空有架子的盒子纷纷破碎崩塌,化作一滩又一滩烂泥般的木屑。
又穿行了半个多时辰,眼前豁然开朗,那是无边无垠的海底,入目满是幽蓝的光。
从上空俯视,一大片崩塌的建筑鳞次栉比地铺在地上,上面生满了黑色的藻类,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生物。
巨大的幽蓝空间下,浓烈得化不开的死意笼罩着这片宫殿的废墟,那些流光溢彩的破碎瓦片,如一只只自海底仰视的,幽幽的目光。
南宫停下了身形。
「这便是琉璃宫的遗址。」南宫平静的声音微有起伏,她用手轻轻揉了揉胸口,似是有什麽压抑着,让她觉得抗拒。「你们……有没有听到什麽声音?」
「声音?」林玄言微异问道。
陆嘉静也摇了摇头。
「只有我能听到?」南宫轻声道:「或许是幻觉吧。」
说着,她向着宫殿缓缓游去,如一条偶然途经的美人鱼。
林玄言放下了陆嘉静,拉着她的手向着琉璃宫缓缓游去。
琉璃宫的废墟中,因为无数水晶圆柱的折射,空间似乎都有微微的变形,那些依旧残存着的海兽雕塑昂首挺胸,静默在海水里,像是孤独的士兵坚守着最后的繁华,陆嘉静缓缓走过,手指轻轻触碰了一座蛇龟扭战的雕塑,那雕塑受到了一点点推力便轰然倒塌。摔碎成满地的粉末。
南宫的目光缓缓环视过这座曾经恢弘无比,如今早已倒塌在光阴伟力下的宫殿,心中竟有种悠长的落寞。
而远处的崖壁上,有着半截巨龙的尸骨,那半截尸骨自悬崖上垂下,一直横亘到琉璃宫的中央。南宫曾以为,那是这座宫殿原主人的尸骨。如今看来,应该是某位为宫主战死的亲王。
「有找到什麽吗?」陆嘉静问道。
两人在这片巨大的废墟里兜转了许久,目光所及唯有遍地的疮痍。
林玄言闭上眼,识海勾连上了那道圣识,与之融为一体,与此同时,识海糅合着圣识缓缓铺开,雪亮的光芒犹如潮水。
他沈默地感受了许久,忽然睁开了眼。
「似乎……感应到了。」林玄言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陆嘉静。
他本已对秋鼎的信誉不抱什麽希望了,这次也是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谁知他方才在融合了圣识探照之时,这片琉璃宫与自身真的产生了微妙的感应。虽然他说不清那道感应来自哪里,但定然在这片废墟之中。
陆嘉静同样有些惊喜,「能确定方位吗?」
林玄言摇头道:「不能,或许是被此处古老的大阵所影响,只能感受到一个模糊的大概。」
陆嘉静道:「没有白跑一趟就好。咦,大当家呢?」
陆嘉静环视四周,发现南宫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得离他们很远,她来到了原本正殿附近的位置,痴痴地仰着头,望着一块字迹难辨的匾额。
林玄言和陆嘉静很快走到了南宫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块自中心断裂的匾额,字迹古老,那是龙族时代遗留下来的文字,饶是陆嘉静博古通今也无从辨认。
「这些字,我好像认识。」南宫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力地笑了笑。
林玄言看着那些字亦有熟稔之感,三万年前他的灵性还无比模糊,就像一个婴儿一般,纵使真的见过这些,也决然想不起它们的含义。
「过去看看吧。」南宫擡步穿过了那道半坍塌的石门。
穿过石门之后又兜兜转转,他们来到了一片相对整齐的区域,那水晶的桌椅皆已断裂,一张桌子上还残留着一个镜子的支架,只是其上的镜面早已不知所踪,林玄言环视四周,打量了一番,推测道:「这应该是琉璃梳妆的房间。」
他有些无法想象,那杀神一般的女子安静地坐在镜前,认真描眉的模样。
「那是什麽?」陆嘉静忽然道。
林玄言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片杂七杂八的废墟之间,赫然露出了矩形的一角,那像是一个箱子。
林玄言心中微动,俯下身子,轻手轻脚地切斩开那些压在箱子上的残骸,小心翼翼地按着箱子的边缘,缓缓抽出。南宫也被他们的举动吸引,视线凑了过来。
那是一个木制的箱子,那木头沈重得更胜金银,不知是什麽材质,在海底放了万年竟然丝毫没有腐烂的痕迹。那木盒的表面绘制着龙凤共舞的图案,大团大团的牡丹簇拥雕琢着,祥云如织,桂子如雨,这喜庆的意象与这幽灵般的地方格格不入。
「这是……」南宫俯身下身子,眸光闪烁地看着这个沈重的木盒,白嫩如葱的手指摩挲过木盒上的纹路,一只摸到了那原本铁锁的位置。
箱子的扣锁的位置空空如也,似乎只要稍一用力,便能打开这个箱子。
南宫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了林玄言和陆嘉静,「此处龙宫,此物保存万年依旧完好,我虽察觉不到其间有何气息,却有种本能的畏惧,或许……里面藏着魔物,是否要打开?」
陆嘉静唤出青色道莲探查了一番,摇了摇头。林玄言也睁开剑目,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箱子,道:「大当家无需多虑,其间并无任何邪灵的气息。」
得到了双重确认之后,南宫不再犹豫,只是她的神情难得地凝重,她手指轻轻划过木箱的缝隙,随着她手的动作,那尘封的多年的箱子缓缓打开。
幽蓝的景致里,残垣断壁死气沈沈的王宫废墟内,在箱子打开的那一刻,像是燃起了熊熊的火,那明艳热烈的颜色犹如灼灼桃花漫山遍野,燎燃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是世界最炙热、最孤绝、最浓墨重彩的颜色。
那是一件叠放整齐的火红的嫁衣。
它安静地躺在木箱中,却像是一阵不团不停跳跃燃烧的火焰。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看见嫁衣的那一刻,林玄言似是听到了龙吟凰鸣,看到了龙凰的幻影腾飞在这座宫殿的上空,万年不会散去。
陆嘉静望着那身满是灵气,刺绣精致到了极点的火红嫁衣,眼神竟是痴了。
「这……这是……」南宫像是回想起了什麽,她手扶着头,手指陷入了雪白的长发里,紧紧地抓着,声音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她从木箱子中颤抖着捧出那一身嫁衣,缓缓起身。
南宫捏着肩膀处的衣料,手指一松,嫁衣在海水中缓缓展开,如一朵春风中妖冶绽放的牡丹花。
南宫看着这身嫁衣,似是看到了有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穿着这一袭如火如荼的衣裳凝望这她,嘴角是最清冷,最不近人情,也是最温暖最柔和的笑。
过了许久,她的声音才迟疑道:「琉璃……姐姐?」
陆嘉静看着失神的南宫,没有去打扰她,视线回到了箱子里,那箱子之中犹有一件凤冠,凤冠之下,似是压着什麽。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凤冠,取出了那块凤冠低下压着的木牌,木牌上正反面都有字,两边字数相当,她望向了其中的一面,那不是龙族的文字,而是大陆的古文字。
在许久的回忆之后,她才认出了其中的几个:「天?红衣?」
南宫望着蹲着身子查看木牌的陆嘉静,清冷的声色有些凄然,她柔柔开口,补全了陆嘉静未识得的那几个字:「天下何人配红衣。」
陆嘉静看着南宫,又翻到了另一面。
南宫看也没看一眼,便说出了上面字:「那上面写着……琉璃姐姐,珍重。」
南宫猝然合眼,泪水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似是有许许多多纷繁复杂,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了进来,如千军敲阵般在她脑海中嗡嗡嗡地回荡。
她脚步有些错乱,失神地望着琉璃宫的废墟,那些残垣断壁在视线中仿佛又缓缓升起,搭建起了那座璀璨无双的琉璃宫殿。
她听到了无数嘈杂的声音,有怒吼,有谩骂,有悲惨的哀嚎,有痛彻心扉的咆哮。接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在心湖中央响起,那声音一经出现,那些喧嚣和吵闹便都渐渐沈寂了下去。
「小南宫,那些人都是你的族人,可他们却都想杀了你,你恨他们吗?」她听到那个声音缓缓发问,如刀一般插入心扉。
「我爹娘呢?他们怎麽还不来接我?」一个细若蚊呐的声音响起。
「你娘是个贱人,她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你爹不要你了,丢下你走了。最后只有天天打你骂你的姐姐陪着你,伤不伤心?」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冰冷而无奈的笑意。
「爹娘不会不要我的。」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他们都想杀了我们啊……我的很多亲人都死了,而你的亲人,呵,只有我了。」
「这里要被毁了,所有人都会死的,你想活下去吗?」
小女孩似乎点了点头。
「这些年我除了打骂你,就没有教过你任何东西,你恨我吗?」
小女孩沈默了许久,轻轻摇头。
「那今天姐姐就教你怎麽杀人,睁大眼睛看好,一下都不许眨啊。想要活下去,就要学会杀人,听到了吗?」
「嗯。」发色如雪的小女孩擡起了稚嫩的脸望着她。
红衣如火的女子立了起来,转过身去。她背对着她,逆光而立,在视线中只剩下了一个衣袂飞舞的漆黑剪影。
小女孩跪坐在地上,睁大了眼,满脸泪痕,却一眨不敢眨一下,她像是要将所有的画面都烙印在灵魂里。
她看见那火红的身影杀入了泱泱的人群里,如沐火的蝴蝶。火光与血色之间,天地都岑寂了下来。
小女孩长长地凝望着,望着那一袭红裙宛若飓风骤起的身影,望着那横飞的血肉和燃烧的地狱之火,那一刻她忽然觉得,那红裙飞舞的背影不过是在跳一支舞蹈,一支要埋葬世界却只给自己一人欣赏的舞蹈。
小女孩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歌,咿咿呀呀,在吵闹与喧嚣之间没人能够听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废墟,女子红裙更艳,十指之间却淌满了鲜血了。
接着她的视线一片雪白,人群不知何时分开了,一个白衣如雪的男人发疯似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力竭倒下的红裙姐姐。
小女孩像是流干了所有的泪水,眼眶干涩极了,她痴傻了一般地看着那个相拥的画面。
「爹?」
小女孩闭上了眼。世界一片漆黑。
南宫睁开了眼,长发如雪。
她踮起脚尖,痴痴地环视过琉璃宫所有的断壁残垣,像是跨越三万年的光阴河流,去寻找那个永远明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