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清晨,即使城内百姓们依旧如火如荼的忙碌着,在点点晨曦的光亮中开始新一天的忙碌,不过一个个脸色多少有些慌张。每一个行商走卒都刻意避开京城的西门,神色之凝重不亚于躲避洪水猛兽,更像是躲避瘟疫一样。
京城的西门边,诡异的情况依旧持续。那一团黄色光芒依旧耀眼无比,即使是在白昼的时候,依旧抢夺着太阳的光辉。那一夜发生什么事百姓们不知道,但是这持续的诡异状况却让人不得不害怕,尤其是此时西门边囤积的重兵让一步都靠近不得的百姓之间有了越来越乱七八糟的谣言。
金光四周有着密密麻麻的重兵把守,有京城的顺天府、有皇城里的高手们,而最显眼的不只是他们,其中更有国师张宝成的徒子徒孙们。一个个似乎都像是想尽办法一样,一脸愁眉苦脸,却找不出任何的破解方法。眼前的金光固若金汤,即使他们有异于常人的手段,但五行之器的厉害仍旧不是他们所能抗衡。
各路人马都在沉闷而又压抑的气氛中无奈等待着。比起其他人马的悠闲,有两路人马的气氛极为沉重,一个个面无表情、焦急而又凝重无比。一路是来自镇王府的嫡系杨家子弟兵,而另一路赫然是星夜赶来的江南杨家家仆。以王动为首,原敬国公手下已经四散东西的家将和嫡系再次聚集,着急而又无奈的祈祷着这位唯一后人的安全。
西城门的气氛诡异,沉重得叫人无法喘息。两位杨家后人的生死安危及现任国师现在生死不明,此时任谁都不敢有半点松懈。即使寻求许多奇人异士的帮忙,但这可是五行之一的金刚印,世上又有多少人能窥视它的秘密?除了等待根本找不出其他的办法。
晌午,正是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躲到树林里遮阴,而杨家两部人马却依旧脸色凝重守望着,顶着毒辣的太阳,在距离金光最近的危险地带守候。即使面对神秘而又未知的力量,任谁心里都有惶恐,但却都有着说不出的坚定,时时刻刻都不愿离开。
“老爷子,您没事吧?”
杨家军的统领手拿着一个满是水的皮囊来到江南杨家的阵营前,话语里有恭敬,也有几分的无力感。熬了半个月,再强壮的汉子也有撑不住的时候,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骨子里的倔强让他既佩服又害怕他有半分闪失。
“没事,兄弟们都吃过饭了吧?”
王动此时双眼都是血丝,说话时的声音低沉无比,张开的嘴唇早已经裂开不知道多少道裂痕。虽然年近枪桑,但此时身姿却一点都不比年轻人差。
京城异变的消息一传开,即使朝廷深怕骚乱而有隐瞒的想法,但又瞒得了多久呢?失踪的可不是一般的权贵人家,一位王爷、一位国公,还有新任的国师,这三人同时被金刚印的光芒吞噬,这样的事情自然轰动天下。且不说镇王府在京城里经营数百年的势力,就算是肖营身为张宝成的第一弟子,徒子徒孙和同门何其多?门亲旧故一聚集,事情不闹大那才奇怪。
而这时,在江南听到消息的王动也坐不住了。虽然现在是他颐养天年的好时候,但一听到小少爷出了事,马上就跳了起来,不顾儿孙们的担心,星夜联系其他杨家旧部赶到京城。而这些人虽然大多都是年近花甲的老人,可大多都是战功累累的老将。兵部一看倒也不敢怠慢,只能无奈的任由这些忠心的老人家在此等候,他们唯一能祈祷的就是别累死一个、两个,到时候可就不好和杨家交代了。
“老爷子,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吧。”
杨家嫡系的统领、被杨家赐姓的杨通宝走了过来,眼看着一群老兵一个个铁青着脸,脸色都已经隐隐发白,心里顿时有点担心。
“不用了,我就在这守着就行!”
王动眼眸里充满坚决,环视一圈,又闪过一种类似于警戒的精光。此时他身边带的已经不只是国公府的老将,还有不少年轻后辈,不难看出这些忠心耿耿的老人这次也是无比恐慌。
“几位不必担心,国公和镇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事。”
容王赵元清也带领着大内高手们守在一旁,眼看杨家的人沉默得有几分阴沉,赶紧出言安慰一番,但客气的言语间也有些说不出的无奈。
“快看,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围拢在最前面的士兵发出一阵喧闹,让还有些低落的人们立刻打起精神。
偌大的光圈中,只见这时那金黄到刺眼的光面如水波般荡漾起来,有一种极端不协调的波纹开始混乱的颤抖着,似乎正是在挣扎一样。眼看着金光的波纹越来越混乱,突然间,一个身影如逃窜般跃了出来,全身上下的衣物破烂不堪,整个人更是血肉模糊,几乎分辨不出样貌。
那血人一跌落在地,一大群国师弟子立刻围了上来。从金光里出来的竟然是被金刚印所吞噬的肖营道人!此时他全身上下几乎没一块躯体是完整的,气喘吁吁间几乎有气无力。他断了右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找不出半块完好的皮肉,脸上也是面无血色,蓬头垢发躺在地上,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
“师兄!”
“师父!”
弟子们聚在一起喊个不停,但肖营此时却是一脸苍白,只是无力看了他们一眼后继续喘息着,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死里逃生的经历和此时的情况让他没力气再说什么,头一歪,立刻就昏死过去。
“快,送宫里,请御医!”
容王一看顿时心里一凉,连忙下令将肖营直接送进宫里。
大难不死的肖营被弟子们护送着赶回皇宫,等待了三天三夜,尽管他出来的时候惨不忍睹,但死里逃生的经历还是让人心里顿时燃起希望。杨通宝面露几丝期许,安慰着说:“肖国师逃出来了,以王爷的修为,相信也会吉人天相。”
“但愿吧!”
王动沉默着,对于打了一辈子仗的他们来说,什么修为、五行都太遥远,现在这些老兵最大的希望只是少主能平平安安的,毕竟这是江南杨家唯一的独苗。一旦有何闪失,就算是自杀谢罪,下了九泉也没脸见九泉之下的老太爷。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金光依旧闪烁着,即使在黑夜里还是那么刺眼。杨家的人马依旧不眠不休,啃着干粮在金光四周守侯着。肖营的出现让人们看到一丝希望,可肖国师出来以后就身陷重伤持续昏迷着,即使有宫里的御医为他治疗,但情况似乎不太乐观,他一直醒不过来,让人感觉他似乎难逃鬼门关,所以也问不出任何线索。
六丹之境逃出生天却是如此艰难,九死一生,这样的狼狈成了所有人心里的乌云。以肖营的修为尚且如此凄凉,那其他被吞噬的人后果可想而知。希望在一瞬间变得非常渺茫,但所有的人也只能强迫告诉自己其他两人不会出事。
接近凌晨了,京城的黑夜安静一片。金刚印的力量似乎不只让人顶礼膜拜,就连树林里的生灵也都敬而远之。偌大的山林里,竟然连半声鸟鸣都没有,显得极为诡异,同时也特别的阴沉。很多老兵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在杨通宝有些强势的要求下全都回城休养。而王动和其他一些老当益壮的老兵依旧在此苦苦守候着,一个个眼睛都熬得充满血丝,即使偶尔小睡一会儿,也是心神不宁,无法入眠。
此时边疆告急,容王和定王也不得不赶回兵部主事。时间过了那么久,原本一些还来嘘寒问暖的人似乎都觉得这次镇王和敬国公恐怕都是凶多吉少,原本一个个穿着朝服的大官,现在竟连一个也看不见。或许这就是人情冷暖,人走茶凉似乎是官场永远的定律,目前仍旧忠心等候的就只有杨家嫡系的人马。
子时,就在人们恍然入梦、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大地一阵摇晃,仿佛地动一样开始剧烈震荡起来。一瞬间,似乎整片大地、高山、平地、密林,四处都发出如同咆哮般的声音回应这突如其来的暴动。天摇地动,日月星辰仿佛也怕得躲进乌云里一样,大力抖动,那深沉无比的力量,一瞬间就吓醒所有人的美梦。
“怎么回事……”
杨家的人马全都被吓醒了,一个个慌忙的想站起来,却都觉得如同地动山摇一般,天地为之变色,那股强烈的震撼感叫人连灵魂几乎都要震碎。
“啊!”
这时,金光之内的一声长吼蕴涵着让人惊恐的力量,直冲云霄。
安详的金光,在这半个月内,各路高人皆无法撼动其一,无不摇头叹息而归。
然而就在这长吼冲破天际之时,原本坚固无比的金光竟然开始如同挣扎般的摇晃,一股赤黄色的光芒开始在金光内部爆发、膨胀着。一股与金刚印不相上下的力量开始在天地间震撼着生灵,冲天的真元灵气几乎是上苍都阻止不了的猛烈,让原本就令人望而却步的金刚印光芒看起来更加吓人。
“怎么回事?”
王动一众人马被那可怕的力量逼迫得几乎退到城墙下,此时不只杨家人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可怕,就连城墙上的士兵也都开始站不稳,一个个面露恐惧看着赤黄色的真气逐渐在金光里膨胀,腿一软,甚至有人还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
“这声音是王爷……”
杨通宝只感觉这股恐怖的气息压迫得连呼吸都为之停滞,但细听那冲天的长吼、熟悉的威严及熟悉的尊敬感,顿时让他狂喜。
天地为之摇晃,日月星辰几乎都被乌云覆盖,似乎上天都不忍看这恐怖力量之间的较劲。古老的城池在这可怕的冲击下摇晃着,地动山摇,让人不敢安心。
古朴而又厚重的城墙几乎快承受不了这种冲击,巨大的石块之间,散落的沙土飘扬起来,似乎连这布满了刀剑砍痕的古城都对这可怕的力量表示臣服之意一样。
“大地武动……”
就在赤黄色的真气逐渐占上风之时,一声低沉而又坚定无比的长吼再次响起。赫然就是镇王杨术那冰冷又充满无比压迫的声线。
赤黄色的真元灵气渐渐燥动、爆发,并开始占据着金光的每一个角落,遮掩它那原本令人叹息的光芒。随着这一声长吼的响起,“砰”的一声,如同天地碰撞般,整个天际似乎连星斗都控制不住的开始摇晃。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强得惊人的气浪开始向四周爆发开来,力量之强,不仅让所有人吓得跪倒在地,就连那碗口粗的大树都连根拔起。
金光爆破,一瞬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整个大地龟裂开来,似乎也承受不了如此可怕的力量。躲避在城墙下的杨家人慌忙捂着头闪避着,如此可怕的力量爆炸开来,可说是前所未闻,而城墙上的小石块和火台也倒一地,甚至有几个不小心的士兵似乎没想到世间上会有这样的事,竟然在剧烈的气流吹击下摔下城墙,生死未明。
金光彻底消失在寰宇之间,似乎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京城的夜晚第一次有了黑暗的感觉,然而取而代之的。却是那冲天的赤黄色真气,强悍、惊人,比起之前金刚印的光芒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恐怖的力量似乎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让人不敢直视,就连呼吸都会在它的压迫下窒息。
赤黄色的真气中,一个人影在朦胧中开始变得渐渐清晰,遍地的飞沙走石让一切显得荒凉无比。金刚印的金光原本所在的范围竟然在那剧烈的爆炸下炸出一个长达五里的巨坑,深坑中烟硝弥漫,冲天的赤黄色真气带着沙雾,让一切看起来既恐怖而又神秘无比。
“王爷……公爷……”
当那股力量渐渐减弱,让人跪倒在地的压迫感逐渐消失的时候,杨通宝和王动这才定了定心神,压抑住内心的恐惧,慌忙冲到大坑之前,满脸惊喜期待着朦胧中的人影。
“金刚印……果然厉害……”
烟雾慢慢散去,杨术挺拔的身姿这才出现在众人面前。但却面无血色,苍白无比,即使鹰眉剑目依旧坚毅,但那一脸的冰霜中,却多了从未出现过的疲惫和痛苦。
“王爷,公爷,你们没事吧!”
王动顿时激动无比,满面红润的看着杨术肩膀上扛的那个身躯,那样的挺拔,那样的熟悉,当然是昏厥过去的杨存。
杨术身形动了一下,肃然的脸色突然一变,眉头一皱,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不适,“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雾,眼前一黑,软软的摔倒在地。在他肩上的杨存也跟着摔落在地,两人几乎同时摔在一起。
“王爷!公爷!”
杨通宝和王动顿时慌了,杨家一大群人立刻冲入大坑之内。
镇王府内,与以往的威严安静不同,此时府内到处都是一脸忧愁的老人,及被那沉默的气氛弄得不敢言语的下人们。后院的厢房内依旧一片沉默,甚至可说是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杨府的下人,还有不少人身着宫里的官服,一大群御医来来回回穿梭忙碌着,但一个个又都满头大汗,面露无奈之色,即使如此,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那些一直兵不解甲守候的杨家人们,一个个都虎视耽耽又满是期望的看着他们,那种期待实在叫人坐立难安。
两间主房内,一间躺着镇王杨术、一间躺着的是敬国公杨存。两人被抬回来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却都一直处于沉睡状态,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身上并没明显的外伤,但却又都昏迷不醒。
“情况如何?”
容王负手立于西厅,脸色带着担忧,又有着几分冰冷。这位容王很少有如此不悦的时候,这一天,他在兵部和镇王府来回奔波着,不难看出他与杨术的私交很深。
“禀王爷与两位大人。”
御医长满脸冷汗,唯唯诺诺跪地说:“他们身上并无外伤,而臣与各位同僚想要把脉的时候,却无一例外查看不出脉搏的情况,有跳动,无规律,不规律的不符合人体常律,此等奇闻,连我们这辈子都没听过。”
“荒缪!”
容王神色一冷,一向和颜悦色的他竟然露出没人见过的怒气。
“臣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御医长被吓得浑身直冒冷汗,立刻跪倒在地,不敢再抬起头来。虽说容王爷一向脾气很好,但真发起火来反倒比谁都来得可怕,甚至那眉头一皱就有点龙颜大怒的感觉。
“容王兄,何必如此恼怒。镇王爷和敬国公遭此奇遇,异于常人也是在所难免,又有何惊奇?”
这时,门口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一身华服,却只有几名侍卫陪同,赫然就是朝堂上的权势第一王、握有兵权的定王赵元明。
“王弟何时回京,怎么不和愚兄说一声?”
容王看清来人,这才挥手喝退御医。眼看着面前风度翩翩的容王脸上难掩一丝疲惫,定王嘴角不经意的闪过一丝阴笑,但马上又恢复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听闻边疆出事,愚弟星夜回京。”
定王即使面有疲惫,但依旧打起精神说:“昨晚进宫,父皇对王爷他们的遭遇十分担忧。天未明,就特命元明到此探望。唉,父王龙体近日欠安,但愿镇王爷和敬国公安然无恙,才能让他老人家安心。”
“父皇心慈仁善,实乃我等臣子之幸。”
容王一副感动的模样,开始幽幽感慨起来。
两人分落而座,杯茶奉上之后,开始东拉西扯的闲聊着。兄弟俩和和气气的,在外人看来真是朝廷之福,而实际上的话题却是乾坤满满。津门萧九之事,明眼人都已经看出圣上龙颜大怒,这家伙绝不会有好下场。可奇怪的是容王不问,定王不提,仿佛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两人的话题一直围绕在两位伤者的身上,恨不能当场落泪以表达自己的诚意,感觉很真诚也很奇怪。
看他们谈话的感觉,那一脸心痛和叹息,都令人怀疑他们到底姓杨还是姓赵。
那心痛的样子实在叫人毛骨悚然,几乎是恨不得这时候两人都死了,他们来个灵堂大哭,搞个什么痛失贤良之类的好戏,那才叫功德圆满。
两人心不在焉的闲聊之间,突然门口又是一阵喧哗。在管家惶恐的迎接下,一个身着华服却又满脸狂傲的年轻人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白玉般的脸上有着疲惫和被酒色掏空的虚弱,身材很高,又显得很瘦弱,脚步虽快,但也显得轻浮,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感觉,但一身华丽的穿着又显得很是高贵,不像是一般轻浮孟浪之人。
年轻人在一帮小太监的簇拥下走到厅前,看见定王和容王明显一楞,眉头一皱,似乎有种不爽的感觉,但马上又不甘不愿弯下了腰,礼貌的行了一礼:“侄儿沁礼拜见两位王叔。”
“臣参见太孙殿下!”
容王和定王互视一眼,从彼此的表情都看不出什么波动,马上一起跪倒在地,以君臣之礼拜向眼前这位年幼的侄儿,表情上都是一副忠臣的严肃,叫人看了不得不说这才是真正的贤臣。
“两位王叔快快免礼,这可折煞沁礼了!”
皇太孙赵沁礼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叫他们平身,不过却没有任何搀扶的动作,甚至嘴角还难掩一种得意的笑容。
“谢殿下!”
两人直接起身,倒也没有多少拘泥。
“侄儿奉皇爷爷之命特送来千年人参,供镇王爷和国公爷吊命……哦不,是疗养身心。”
皇太孙轻浮之色溢于言表,竟然将一路上和小太监们的调笑之言都说出来了。一时之间,两位王爷的脸色都有些尴尬,而杨家的下人们则敢怒不敢言,无奈而又咬着牙的看着这位荒唐的国之储君。
“镇王爷承蒙圣宠,必当感激天恩。”
场面话谁不会说,容王马上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模样,即使这些赏赐并不是给他的。定王则在一旁笑而不语,看着眼前这个声色犬马的皇太孙,真是差点都要摇头了。
“哦,恩宠赐到,那侄儿先告退了。”
赵沁礼似乎也是心不在焉,客套话一说完,连站一下的工夫都省了,甚至连探望病号的基本礼节都丢下,马上带着一群阿谀谄媚的小太监跑了,一边走,还一边小声说着什么玩耍、花魁之类的话,兴奋之情、脚步之快实在叫人莫名其妙。
“太孙殿下果然与众不同。”
容王尴尬的笑着,看他急急忙忙走了,终究还是忍不住摇起了头。
“是啊,与众不同。”
定王的话更是意味深长,脸上不自觉露出轻蔑之色。
原本还在客套来客套去的两位王爷彼此互看一眼,一样的感觉,一样的心思却又没人提起,马上话题一转,又歌颂起皇恩浩荡,依旧是那么和睦。
忙碌了一整天,定王一路奔波再加上心事重重,眼看二人没有苏醒的迹象,只能早早告辞,接近下午的时候回宫覆命,马上又回到定王府休养。容王则是一直留到傍晚之时,但那时兵部又有急件传来,容不得他多想,嘱咐一下一直照看的太医们,不得已之下,又立刻赶回兵部忙碌着。
前院厅前,幽静的花园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除了王府嫡系的护卫们,更多是江南杨家的老兵。眼看没了外人,王动再也控制不住,满脸怒色的说:“这皇太孙实在口无遮拦!毫无诚意不说,竟然还说如此触霉头之话,实在没礼数!”
“老爷子,小声点……”
杨通宝顿时脸色一变,连忙阻止他这段抱怨,苦笑着说:“当今这皇太孙虽然荒唐,但咱们私下议论却也是大不敬,当前我们杨家的情况不太好,这时候还是别落人口舌为好。”
“可我就是气不过!”
王动满脸怒色,咬着牙说:“我们小少爷刚回京城就遭此变故已是不幸,我们老太爷、我们国公爷哪一个不是战死沙场!你说说,你们镇王一脉为国捐躯少吗?死在沙场上的人,哪一家有我们杨家多?杨家一门尽是忠烈,他如此轻浮之语,难道就不怕寒了人心!”
“唉……”
杨通宝苦笑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老爷子性子有够烈,京城里待久了谁不一样油滑?哪怕是真的恨之入骨,谁又没有一点表面功夫的圆滑?哪个会像他一样这么光明正大说皇家人的坏话,而且还是未来皇帝的皇太孙?
深夜里,院内的老兵才被劝去休息。后厢里只有女眷和丫鬟们辛苦的等候着。
月上柳梢之时,镇王房内原本已经疲倦无比的丫鬟们突然一个个打起呵欠,在疲惫的冲击下,即使想强打精神,却也控制不住精神上的疲惫,一个个歪头斜脑的睡着了。尽管她们都很自律,但莫名的昏迷却不是平常的她们所能抵抗。
丫鬟们一个个昏睡,一个巨大而又让人恐惧的身体扭曲一下,出现在空荡荡的房内,身形就像一座小山一样,头顶几乎要撞到高高在上的房梁。无视房内昏睡的丫鬟们,它直接走到床前,压抑着恐惧的声音问:“王爷,您应该没事了吧?”
“地奴……”
病床上一身素服的杨术依旧闭着眼睛,无力而又充满失望的叹息一声,声音带着几分颓然的说:“我没事了,不过这次林管偷走的是金刚印,——不是我想要的东西。““王爷!”
地奴盘腿坐在床前,脸色严肃的哼道:“我知道你很失望,不过我们去津门的时候不也是为了这件事吗!林管的事,可以证明张国师确实知道五行之所在,既然如此,那就表示还有希望,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地奴,你还是不懂……”
杨术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遂而又空洞,说起话来是有气无力,又感觉特别无奈。名满天下的镇王手握五行之一的力量早已冠绝天下,而这时他的叹息却显得那么的苍凉无助。
“算了,你说我不懂,我就不懂了!”
地奴盘坐在地,一脸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没有反驳。巨大的身躯几乎挡住烛光,而这时的它看起来更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
“叔父应该没事吧?”
杨术苦笑一下,看着眼前山般巨大的地奴。
“那个小狐狸……不知道!”
地奴赌气般的撇了一下嘴。
“叔父天智过人,唉可惜……唉。”
杨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地奴的性格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即使它是五行之一,但却有着让人喜欢的率性。它明显受不了杨术对杨存的尊敬,似乎自己主人那么礼貌的对待杨存,令它很不舒服,这会儿看起来倒有点像个小受气包。
“王爷,有人来了!”
地奴坐着久久不语,眼睛顿时一亮,语气森森的说了一句。
“我知道,叔父的故人吧,别打扰他了。”
杨术面带疲惫,也不多言,眼看着地奴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马上严色喝止道:“行了,我知道那人没有恶意。你也不必多加是非,林管之事等叔父醒来再说。”
“你倒看得开!”
地奴气得又坐回地上,没好气的抱怨说:“那家伙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为了带他一起回来,你强行动用真元灵气,我倒是没什么,不过这样值得吗?你们人类什么真气我不懂,但为了他和金刚印那样蛮干,有必要吗?以你的实力,脱离金刚印的束缚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为了他强行运用五行之力和金刚印较劲呢?”
“你不懂……”
杨术苦笑一下,浑身的筋脉疼痛得连动一下都难。眼眸里无奈而又坚决,木讷的看着上空,似乎有满满的心事,又不知道该和谁说。
“我看那些人都不是好东西,恐怕想法一样的不只你一个吧?”
地奴沉默一下,身影慢慢扭曲消失,声音却又有点气愤的说:“反正你们人类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你这样活着很累!当个狗屁的王爷,杨家又不只你一人活着,有必要这么累吗?”
“你懂我,你不懂……唉……”
杨术苦涩的叹息,看着地奴像个小孩子般宣泄他的不满。
脑子里一阵恍惚,似乎又想起了自己和他初遇时的那些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