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教教主?羽玄魔君?
从娘亲的谨慎严肃来看,他应当与娘亲一样同为绝世高手,没想到水天教教主竟有如此高手坐镇,那为何当年会功亏一篑呢?
他蒙脸而来,口称重逢,但娘亲却说素未谋面,他当年很有可能是在暗中窥视,但与娘亲打过照面,武者的五感最为灵敏,害怕身份暴露才出此下策。
“哦,我那孽徒便是这般与你谈论本座的么?”羽玄魔君眉头一挑。
娘亲细眉微蹙,并未正面回答,反而冷冰冰地问道:“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当世间故人凋零,本座不过想与仙子叙叙旧罢了,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呢?”语毕,羽玄魔君似乎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哼,蒙首覆面,藏头露尾,谁人与你是旧识?”娘亲冷哼一声,“若真想叙旧,便摘下你的面巾”青衣老者呵呵一笑道:“与仙子坦诚相待,本座固所愿也,只是仙子为擒风卫办事,本座的身份还不可暴露。”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娘亲悍然拂袖,转身便下了逐客令,“阁下请回吧。”
“仙子不与本座叙旧无妨,但本座还可以与那孽徒的、呃……”羽玄魔君一语未毕,娘亲霍然转身,周身泛起一股彻骨严寒,浩瀚的冰雪元炁有若实质,翻腾着直奔青衣人而去!
羽玄魔君不得不将剩下的半截话咽下,眉头紧锁,身前升起一道若有若无的清气壁障,袅若风烟,却能将娘亲的元炁挡住!
两人正以元炁相持对峙,异象渐生,但我却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仿佛周遭的天地布满了锁链与桎梏,彻骨严寒压迫着我的身躯,令我动辄得咎。
耳中忽然传来娘亲的密音:“霄儿,护住心脉,寻机退开!”虽然我与娘亲在洛乘云一事上生了隔阂,但此际娘亲正在与外敌生死相争,一切须以大局为重,我自然不会过于任性,拖娘亲的后腿。
我赶忙调集周身的元炁,牢牢护住心脉,恰在此时,那彻骨的严寒一顿,浑身忽得轻松。我心知这是娘亲为我放开一瞬的元炁威压,当机立断,迅速退后了十余步。
对阵旗鼓相当的敌手,临阵分神不说,还自敛元炁,实乃大忌,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我紧张地盯着二人,生怕娘亲因此而落入下风,但羽玄魔君却并未得寸进尺,那道清气殊无异动,只堪堪地挡住了薄雾似的冰雪元炁。
这机会虽然转瞬即逝,但以羽玄魔君同样旷古难逢的武道修为,没道理会失之交臂啊?
我瞬间有些迷惑,但不管怎么说,他没有趁机发难,总归是好的,否则娘亲恐将陷入困境。
身登武道极境之人,自古难逢,更何况是如今凋敝衰败的武林。
但此时此刻,边陲县城的一间陈旧苑子里,堪称旷古绝今的二人正以肉体凡胎难以想象的神乎其技生死相争。
武者以招式拳脚互相攻伐,即使力有不逮也有脱身的余裕;以刀枪剑戟交锋鏖战,哪怕身披数创,只需要害无碍,仍有苟全性命之能为;但元炁不同,此等由气机采练而成的能量,与身俱在、与命相连,一旦两人的气机牵引、元炁争极,不到一方油尽灯枯便几乎无法停止,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除非两方同时收去元炁方可安然无恙,当然这是对一般武者而言,元炁无法破体,一旦拼上了内力,便无可脱身,似娘亲、羽玄魔君这等绝世高手,是否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手段、足以安然退却,尚在未定之天。
但我自然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不甚明了的事情上,只能祈祷娘亲可以力压羽玄魔君,双方皆以浩瀚磅礴的元炁针锋相对,无论是谁力有不逮或者身败气竭,都不可能好受,甚至很难全身而退。
二人在庭院中对峙争锋,已然显现了莫名异象:娘亲这一侧严寒彻骨,空中凝出了片片雪花,翻飞乱舞,俨然如同寒冬腊月里天降瑞雪,地面上冰霜的冰霜已然蔓延至我的脚下;而羽玄魔君那方,清气蒸腾,元息氤氲,仿若淡淡气旋围绕着他。
两方磅礴的元炁碰撞、摩擦,在二人中央产生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界限,划分了大相径庭的两方世界。
我一瞥,看见了还在梦乡里的洛乘云,娘亲无暇顾及,冰霜已然快蔓延至他脚上了,倘若我不施以援手,恐怕即将被彻骨严寒所伤甚至所杀。
大敌当前,娘亲为护我周全甘愿露出致命的破绽,而对洛乘云则生死难顾,这总算让我心中好受一些。
毕竟是娘亲要救的人。
我长叹一声,将洛乘云扛起,快步退到西厢,将他放在走廊上依靠着墙壁和柱子,赶紧回身紧盯战场。
此时娘亲与羽玄魔君的对拼已然到了关键时刻,飞雪飘舞间,娘亲的青丝白袍均是猎猎作响,氤氲清气里羽玄魔君的青袍面巾也在上下翻滚,冰雪与清气互不相让,彼此推拒。
“困于葛藟,动悔有悔。”忽而羽玄魔君长吟出声,场中异变陡生。
正在拉锯的氤氲清气与冰雪元炁轰然散开,霎时间漫天冰雪扑面而来,氤氲清气化去形迹。
我正欲抬手防护,那晶莹的冰雪忽然消散于无形,如泥牛入海,再放眼望去,冰消雪融,大地霜除,仿佛方才的异象不过是南柯一梦。
庭院中烟尘伏地而向四方散开,一袭白衣与青袍仍然岿然对立,二人神色皆是如常,仿佛并未受伤受损。
羽玄魔君抚了抚面巾,喟然叹道:“本座不说便是,仙子何至于此呢?”
“我再问一遍,恶客临门,所为何事?”见娘亲面容冷峻,身形傲立,语气无常,我总算放下心来,却并未出言拖累。
“呵呵,也罢,本座就开门见山,本座知道仙子为何来此,但请仙子将事情查明,还我水天教一个清白。”羽玄魔君语出惊人,竟然要求娘亲还他水天教一个清白,如此说来,他不承认屠村之事是他们所为了?
可为何水天教不自己去调查……
思及此处,我不禁莞尔,暗骂自己太蠢,纵然水天教能查到真相,官府也好军队也罢,却不可能采信——无他,只因水天教已被打上魔教的烙印,百口莫辩。
娘亲自然没我这么涉世未深,蹙眉淡然道:“水天教手眼通天,你们连蛛丝马迹也没调查出来吗?”
“不瞒仙子,血案现场地处边陲,本教也是鞭长莫及,栽赃陷害一事的内情,本座一无所知。”羽玄魔君缓缓摇头,自承不知。
娘亲淡然拂袖,再次下了逐客令:“既如此,魔君请回吧,此事我自会查明,但无论是水天教还是其他人犯下滔天罪恶,我绝不会姑息。”
“那是自然,果真是教众擅自妄为,不劳仙子动手,本座亲自毙了他们。”霎时间,那袭青袍消失不见,仿佛蒸发于天日下的鬼魅,只余一句告别:“龙行万里开天路,鹤去十州一点尘。”俳句颇有气势,我却听出言外之意,你们在明而我在暗中,勿需枉费心机。
论规模,楚阳县城比百岁城还要小上半成,但羽玄魔君既有不世轻功,我等又不知其面貌特征,若想揪他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大海捞针。
我正为羽玄魔君离去而松了一口气,但娘亲忽然娇躯一颤,抬手至面,似乎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