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四人坐在贺玺公司的会议室里。
“我是瑛瑛前男友,也是……”贺玺看一眼沈隐,到底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我也是瑛瑛前男友。”纪兰亭有些微妙地笑了笑,看向坐在上首的贺玺,目光有些探寻又有些防备。心里还有些不确定,这家伙这时候跳出来到底有无恶意。
“我是周宇泽,”顿了顿,不如前两位那么自信,声音低调含糊带过:“我也算是瑛瑛前男友。”
听着这接二连三的自我介绍,沈隐越发无精打采,本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选择闭嘴。
贺玺瞥了周宇泽一眼有些走神,倒是没怀疑,他是知道沈琼瑛16岁就喜欢这一款。所以瑛瑛现在是跟小鲜肉卯上了?以后怎么校正她的口味可真是个难题。
纪兰亭探着头去看沈隐:“喂,你没事吧?段楚楚她爸也去学校了。”
沈隐沉默了一会儿:“我是不会给她道歉的,大不了你让学校开除我好了。”
纪兰亭嗤笑:“道什么歉,她爸还让我跟你道歉呢。原因大家都明白,还不是冲着沈瑾瑜。”
这豁免的原因可真他妈让人不爽。
“我这边还有官司缠身,我们长话短说,”贺玺双手手指交叉,有些唏嘘:“当初我曾觉得自己都是个疯子,可跟沈瑾瑜合作过一段时间,才发现他是真的没底线,完全是个不可控因素,所以我跟他分道扬镳。”
当初沈瑾瑜还年少,心思并不是完全藏得住。
起初贺玺对这个游戏是乐在其中,尤其对于同学献上自己的亲姐姐这件事,感到国王般超乎寻常的刺激。
对于狠狠拒绝自己的初恋女孩百般玩弄折辱,他过足了瘾又慢慢有些不可收场的空虚,甚至生出了独占的私心,也是这时候他开始慢慢歉疚,并留心起沈瑾瑜。
沈瑾瑜对自己的亲姐姐都设计到毫无手软,这让他逐渐感到了有违人性的不安。
事实上在沈琼瑛出走前,两人团伙已经岌岌可危,贺玺和沈瑾瑜已经吵过几次,濒临翻脸:贺玺不再满足于这种畸形关系,希望沈瑾瑜不要再参与进来,沈瑾瑜却显然不能同意这过河拆桥的决定,这也是促进沈瑾瑜私下暴露、并对她下手的原因。
再之后,就是事情败露,沈琼瑛出走。
没了缔结两人联盟的玩具,贺玺和沈瑾瑜之间气氛也变得诡异,各自偏执寻找着她的踪迹。
暴虐如贺玺都渐渐发酵出了歉疚悔悟,沈瑾瑜则不然,一如既往狼心狗肺。
要知道贺玺从小就经历过亲哥哥的居心叵测,对于外人的杀心恶意修得极其敏感。
沈琼瑛还在的时候,他沉溺在新鲜肉欲中不能自拔,没那么多体会。
沈琼瑛一走,沈瑾瑜带来的种种违和感就扑面而来,贺玺本能觉得危险,于是在沈琼瑛失踪两年后,借口已经放弃,和对方划清了界限。
这样一个人,瑛瑛绝无可能跟他在一起,就算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也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贺玺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缓缓说出了隐忧:“可是届时,沈瑾瑜却不会放手那么轻松。”
“我也不想,”沈隐苦笑,“她非要一条路走到黑,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即使问她也不会说,即使里应外合她也不会配合。”
“我们与其等从瑛瑛那里突破,倒不如从根源解决问题。”在贺玺看来,沈隐总去逼沈琼瑛,实在是过于年轻了,到他这个年纪,更倾向于为她人解除后顾之忧。
纪兰亭失口:“你是说沈瑾瑜?”心中暗道:老哥你可真敢想!
“不,”贺玺比纪兰亭感慨得还要敢想:“我是说沈瑾瑜背后的人。”
沈隐若有所思。
“的确,沈瑾瑜才31就能坐上实权市长,在华国不说独一份也屈指可数。且是云台这摊子很容易出政绩的地方,这可不是建国初期人才匮乏的时候。沈瑾瑜被调到云台,看似是冲着瑛瑛,实则不然。”贺玺看向沈隐:“据我所知,你们那张照片流传出去时间很早,他隔了半年之久才行动,那一定有他必须来云台的使命。南北这么远的跨度,也不是谁想来就能来。”
周宇泽突然开口:“我听我爸跟首都的大伯通电话时说过,沈瑾瑜背后的人是姜步青,他们亲如父子师生相称。”
“什么?!”沈隐和纪兰亭失声惊呼。
连贺玺的脸色也隐隐不怎么好看。
姜步青,1952年生,亓东大学法律系毕业,1973年参加工作,成为华国早期自己培养的优秀律师,后来兼任亓东大学法学院教授,1986年进入最高法,1992年进入亓东市常委,1998年任副市长,2003年任市长,2010年进入政治局至今,现任华纪委副书记。
这样的存在,凭在座的几位想斗掉,是不可能的。
贺玺微微挑眉:“姜步青跟沈瑾瑜确实有几分香火情,但姜步青从1986年起就不再任教,只任名誉校长,沈瑾瑜跟他师生相称多半是在套交情。亲如父子,我是不信的。”
对手太高太远,沈隐仍不能从这种打击中接受现实:沈瑾瑜毫无背景,为什么是他?!
贺玺沈思:“这个问题,我猜,姜步青自己年少风流,顺风顺水,因此他会对同校同系的优秀后辈有提携之情,再加上沈瑾瑜刻意靠拢,不排除他拉沈瑾瑜一把,把他带到自己阵营里。”
周宇泽犹豫了一下:“当初这位子我爸也是积极争取过的,谁都知道从无到有容易建立功绩,就好比深市崛起。但当时上面斗得厉害,我大伯说,在夹缝里做事容易摔,所以……”
“所以两方默契,最后推了个新人出来。”
贺玺呵呵笑了:“周市长准备了几年尚且心存顾虑,我就不信沈瑾瑜能平白无故捡漏。
第一,他这个位置必然很多人盯着,有人想保那就有人摧毁。
第二,与其说是父子情深,不如说利益交换。
第一个问题好办,当初他被推出来时干干净净,连宁系也一直在争取他。现在却已经跟姜步青搭上了关系,姜步青是副手杨派的人,那我们只要造势,扩大沈瑾瑜的影响力,宁系自然会注意到这个人自己一直在争取的人。
搭上了对手,你猜他们会是什么心情?
至于第二个问题,就要看交换的利益是什么。”
周宇泽摸了摸下巴:“不知道你们最近看了新闻没有,还有不到半年就是换届选举,杨派动作频频,已经在推出人想要替代宁主席。我想他们需要不少经费。”
沈隐不太同意:“云台港口有限,只是单纯的项目建设,又广受关注,我不认为巨利可图。”姜佩仪公司筹划竞标时他也参与过预算,并以点概面估算了整个港口。
周宇泽笑了笑:“单纯的港口建设确实没巨利可图,可港口本身却意味着无限可能。知道之前上面在斗什么吗?当时因为华美经济争端,美方联合中东挑起针对我国的油价上涨,宁主席赞同通过华俄会谈解决问题,而杨派却认为会谈核心涉及军政,比单纯经济制裁还要高谱,所以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一众子弟跨南洋成立公司投机取巧,高价收购所谓的南洋石油倒卖国内,其实是三手油、四手油甚至五手油,至于来源,不用我说,你们懂的。”
斯文俊秀的少年起初还没什么存在感却在恰到好处时侃侃而谈,论起时政厚黑学老谋深算,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看起来颇有几分周林海市长的影子,一时令贺玺刮目相看。
“你是说,姜步青要沈瑾瑜控制港口,替这种灰色交易洗钱?还要洗出来一个爱国采购的名声?”沈隐摇头叹息,心如明镜,“如果是这样,这种事我们是捅不破的。在这件事上共和党两方或许各有立场,互斥卖国,但无论如何,对外都不会做的太难看,也肯定达成了一定的制约平衡和利益分配。”
周宇泽笑得跟狐狸一样:“他本人是不会洗钱的,但他必然要给真正能洗钱的公司大开庇护方便之门。我们可以从这个公司作为爆破点,闹大了上面弃卒保帅,这个公司必然要垮台,如果我们能借机把沈瑾瑜也推出来变成卒,那就好办了。
要知道半年前开始,广州湾的港口已经在宁主席的指示下对南洋方公司极尽排斥,因此建设云台自贸港的过程中,沈瑾瑜必然急于求成,他本身绝不会没有问题,这些经济或行政问题可能都很小,但非常时期蚁多未必不能咬死象,若赶上换届选举危及声望,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战争之下炮灰无数,官场上也一样。在沈瑾瑜本人谨慎的情况下,借派系斗争对付毫无背景的他是最好的机会。若是周林海,大概还有人力保,可单枪匹马如沈瑾瑜,一个不好就容易粉身碎骨。”
纪兰亭听了半天听了个寂寞,一头雾水还是那副差生神游的模样:“你们说的我也听不懂,不过按你们说的,沈瑾瑜都那么忙了,那我要是他,肯定专心收拾港口,反正选举在即,也不差那么几个月,那他同步把弯乡项目铺那么大,是图什么呢?搞度假区还不够,还搞影视城,啧啧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无厘头!我们云海影视业不发达,还不如隔壁福南省。”
“影视城?”贺玺、沈隐、周宇泽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