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隐不客气打断:“你谁?”
对方一噎,像是恼羞成怒挑高了音调:“沈隐你听好了,你打我的事我不会就那么算了!”
“我知道你在申请明珠大学的自主招生,可如果你随档案里记了大过,你猜他们还要不要你?”
因为保送泡汤,现在又不得不分精力在沈瑾瑜身上,沈隐确实想走特长加分的捷径,并向学校打印了一批获奖材料,找教务处签字盖章,但这事儿从来没对外宣扬。
纪兰亭耳尖听了个大概,酒意上涌倒比沈隐还觉生气,扯着嗓子护上了:“怎么博文是你家开的?你说记大过就记大过?段大小姐这么威武霸气董事会知道吗?”
“你谁?!凭什么偷听?”段楚楚气急败坏:“沈隐你可以!你还让人看我的笑话!”
沈隐皱眉没有说话,倒是纪兰亭嘲笑两声,挑衅地插手摁了免提,“那我还就光明正大听了,您继续。”
段楚楚情绪崩断,反而冷静了下来:“平常的记过是不随档案,但我报警可就不一样了。沈隐校园暴力殴打我可是有监控的!你们可以不在意,那就走着瞧!”
沈隐立刻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有恃无恐。
“你想怎样?”他眯了眯眼,有些不耐。
“连我爸妈都没碰过一指头,”段楚楚顿了顿:“第一,我要你来找我,我要打回去。”
“可以。”沈隐神色未变。
“第二,我要你开学仪式上,在全校面前跟我道歉。”
沈隐眼皮不眨,“行。”
“第三,我要你下学期追我,动静要大,”或许沈隐前面的爽快让她有了底气,她轻蔑冷哼:“不过你不用自作多情,我对你已经下头了。只是想让你尝尝在别人眼中真心被践踏的感受。我追你你可以拒绝,却不该当众羞辱我。现在换你尝试当舔狗的滋味,直到学期结束一拍两散,不用担心我心软答应你。”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放下尊严去追沈隐已经耗尽了她的骄傲,现在搞砸了还沦为笑柄,她想想下半学期还要去学校就感到耻辱。
从小到大,姣好的相貌和优渥的家境都让她稳坐校花,根本没想过追求会失败的可能。沈隐那一耳光打散了她的初恋,让她从自命清高到自卑惶恐,总觉得别人都在背后看笑话。
她的高傲带着任性,跟沈琼瑛当初那种清高还不同,树敌也不少。陆续有闲言碎语传到她耳朵里,有些恶意揣测远比事实本身难听数倍。
她已经到了频繁看心理医生、甚至惧怕开学的地步。
可就这么灰溜溜转学,她又不甘心。她走得是国际班留学的路子,本市再没有比博文更合适的学校。
想来想去,只有沈隐低头才能让她尊严重塑。
这次沈隐却没有答应。
他是妈妈的,从头到脚都是,从身体到精神都是,他就算不在乎名誉,也不能让妈妈心里膈应。
何况这种事,没那个道理,打人道歉天经地义,但段大小姐的身心健康可不归他治愈。
他修养好只是沉默,纪兰亭直接嗤笑出声,懒洋洋拉长了音:“我看你在想屁吃!”
本来嘛,大大方方追人他还敬她大小姐这份胸襟,现在失败了反把面子凌驾于感情之上,这不就是玩不起吗?
想到这他有些同情地看了看沈隐——被这样的大小姐缠上,简直是飞来横祸。
沈隐若有所思地看着挂断的手机。
刚才纪兰亭太刻薄了,段楚楚脸皮到底太薄,气得瞬间给挂了。
但他却从对方强势的语气里get到某种不好的讯息。
他出神了一会儿,目光掠过不远处虚掩的主卧门:“不早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
纪兰亭悻悻的:“哦,那你晚上动静小点。瑛瑛也很累的……”
想起刚才那个吻,他不仅没有立场强调,还有点心虚。
沈隐这十来年经历过的糟心事多了,一个段楚楚败坏不了兴致,他是想做点什么的,可惜沈琼瑛没了兴致,背对着他似乎已经睡着很久了。
他想了想她从昨天至今也确实很累,到底也没弄她,只是从背后贴上来,拥着她在怀里甜蜜入梦。
而昏暗的夜色中,沈琼瑛却睁开了眼睛,忧虑重重,彻夜难眠。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过年。
云海本地人的风俗是晚上过年。
沈隐原以为这个年还是母子俩相依为命,往年都是瑛瑛炖两个锅,再炒两个素菜,一份糖水一份靓汤。
可从今天一早,纪兰亭就来了家里想要蹭饭,一副把自己当一家人的自来熟模样。
沈隐跟他现在有点微妙,想轰他又不是很抹得开面儿,加上纪兰亭一直卖惨哭诉家里都是阿姨在烹饪,没有年味儿,他也就没说什么了。
才刚接受了这个事实,贺璧和周宇泽也过来拜年。
瑛瑛穿着碎花家居服,外面套着野餐布格纹围裙。头发蓬松而凌乱,像是晨起懒得梳头,随意在后面挽了个啾啾,几绺碎发挂到了耳边,像是轻灵少女又像甜美人妻,带着朦胧边界的温柔。
此时的她正在厨房中浅尝勺中雪耳鸡汤的咸淡,回头看清来人有点慌乱,但依然佯作淡定走出来,伪装严肃的样子更可爱了。
平时的她出门在外多少让人有点距离感,这样随意的她让来人眼前一亮,忍不住恍惚盘算起了跟她居家过日子的未来时光。
沈隐现在一看到贺璧慈爱的眼神就有点发怵,周宇泽约摸是跟贺璧接触久了,当初那股子蔫坏的客气劲少了,居然也开始带着爹味儿:
“几天不见好像你又长高了啊……快别让你妈忙活了,我们几个男的饭量大,可别累着她。”
沈隐黑了脸:“我好像没说留饭吧?你们也好意思?”
周宇泽跟随着贺璧的动作也塞上红包:“怎么不好意思,纪兰亭都来了我们还不能来?我们同为瑛瑛的安稳操碎了心,你们这还要搞小团体累不累?”
他这么一说,沈隐还真不好意思声讨。平心而论,无论纪兰亭、周宇泽还是贺璧,在之前给沈瑾瑜施加压力方面的贡献,比他只多不少,不可或缺。都是为了瑛瑛,在这一点上他是感激的。
沈琼瑛也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屋里每一个人都跟她有过亲密关系,被围绕在中间她真觉不好意思。
而其中两三只还素了很久,看着她的眼神多少带点渴。
尤其是当周宇泽凝视着她,眼神灼热咽了下喉结:“我饿了。”异样的荷尔蒙气氛开始发酵,仿佛她变成了最横的年菜遭人觊觎。
她再也绷不住气场,脸色爆红眼神回避:“我出去买菜……”原本没理由招待他们的,可被周宇泽这么一撩,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落荒而逃。
贺璧轻柔而强势地挽住她的手臂:“我在唐宫宴已经订好了,一起过年吧。”
见状沈隐也不愿妈妈做菜给别人吃,沉着脸指着红包:“吃饭可以,这个拿走。”
周宇泽精通世故早有准备:“就当我凑份子好了。”
沈隐还能说什么?里外都让他说了。
一行人去了唐宫宴。
无论是包间上“大明宫”三个字,还是内里敞阔大气华贵考究的装潢,都让纪兰亭不明觉厉:“这间……消费得够两万不说,过年也肯定预留好的,你怎么订上的?”
他狐疑看着忙前忙后亲自上菜的值班经理:“当时是你跟我说的全部包间早两个月都没了,是不是你?”
他之前也提前半个月预定过,想过年让瑛瑛吃顿好的。再早两个月贺璧压根还没出现,他就不信贺璧那时候有把握重回瑛瑛的视野?
只见值班经理对他歉意笑笑,没有回答,反而征询地看向贺璧。
贺璧冲对方点点头:“你先去忙吧。”他笑了笑,有点含蓄:“瑛瑛爱吃宫廷菜,云台又没有,所以两年前……”
十六年前他对沈琼瑛的了解其实很匮乏,唯一烂熟于心的就是她的身体。追求她时的礼物仪式也全凭自以为是,至于她喜欢什么他并不关心。
直到十六年后才发现真正追求一个人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当年的种种筹谋完全是取悦自己自娱自乐而已。
有预谋跟她接触了两年才勉强交心,也是那时候逐渐了解她的口味,才开了唐宫宴——但这并不符合高管的身份。他那时刚明白追求付出和两情相悦的意义,又被谎言编织的身份背景所束缚,追她时进度缓慢瞻前顾后,反而是她历任男友情人里唯一没机会带她来过的。
本想求婚后再坦诚,可惜还没走到那一步就闹崩了。
纪兰亭一听就明白了,仔细推算唐宫宴落户时间,还真是贺璧过来的第二个年头。
不由有些郁闷,贺璧这可是真·霸道总裁,比起来,他当初的游乐场求爱都像是小打小闹了。
又想起那次三人胡混的事,忍不住跟周宇泽面面相觑,都有些庆幸那时贺璧因病退出,不然横生枝节还不知会怎样的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