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公主遭人算计险些落马,此事震惊朝野时,又有驸马为爱舍身,在民间传为佳话。
卫连姬不露声色,只派人去景怀皇后宫里走上一遭。
皇后公允明断,得知卫持盈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不徇私情,替卫持盈向皇帝上书,自请去长安郊外女子道观清修。
卫明帝赞皇后深明大义,对玉清加害皇姐一事不多追究,罚玉清在女子道观自省五载,方可重回长安。
从宫里传来的太医在华阳公主府进进出出,侍女在檐下支起红泥小炉,用温火煨着药汤。空气中都弥漫一股清苦味道,蹁跹的蝴蝶忘记了海棠的香。
不知因何缘故,公主命下人将府里培育多年的海棠树全部铲除,满院栽上了兰花兰草,给金玉堂皇的府邸平添几分清幽淡雅。
有几个侍弄花草的侍女在院中掩嘴吃吃地笑,兰花寓意品行高洁,被称为花中君子,就如同……驸马一般。公主此举,不言而喻。
……
纪瞻伤得不算重,血流得多,但大都是磕磕碰碰的皮外伤,并未伤及肺腑。
好在平日也有锻炼,身体还算康健,在床上昏了两日,便幽幽转醒。
除了贞懿先皇后,卫连姬没侍奉过别人,人生头一回守在榻边,衣不解带地照料一位郎君。
笨拙是真的,喂药喝下去的没有洒的多,给他擦洗身子、给他伤口上药时也是笨手笨脚,总会弄疼他。
看纪瞻在昏迷中皱起的秀气眉头,卫连姬不由心疼愧疚,又舍不得叫侍女仆人伺候他。
她是个对郎君皮相极为挑剔的娘子,一向追求玉人白璧无瑕之姿,按理说是不能接受郎君身上有瑕疵的。但看到他摔得这一身伤痕淤青,心里却软得不像话。
「连姬……」纪瞻睁眼就见到公主在榻边,涩涩地唤。
卫连姬柔柔一笑,态度殷勤体贴:「你醒了,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纪瞻轻轻点头。
卫连姬将他扶起半倚在枕上,递过去一盏茶,眼波微转,关切道:「还疼不疼呀?」
纪瞻面色苍白,唇亦苍白,长睫微颤,他只是淡声:「不疼。」
「你这么笨的技术,居然还追上来救我。」卫连姬微微撇嘴。
纪瞻看着她,神情温和又温柔:「怕你摔到,你这样娇气。」
卫连姬不满娇哼:「那你都没想过,你要摔残了废了破相了,我不要你了怎么办?」
「那总比你一个公主摔残了废了破相了好。」纪瞻认真回,转而侧过去脸,声音沙哑生涩:「即便你不要我了,我还有纪家,有父母,总有生存的办法。」
听及家世父母,卫连姬神色黯淡。
自古君王多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室子女众多,若失去利用价值,得不到尊严和权势,过得真还不如世家贵族里的郎君娘子。
心绪百转千回,默了半晌,她眼睫低垂,噘嘴憋出一句:「你是看不起我吗?」
明明一脸委屈,偏还作出这样骄傲的姿态,伤己还伤人。
纪瞻不想哄她,平静反问:「你觉得我是吗?」
他这样冷淡,卫连姬更委屈了,眼泪一下涌出来。
她下颌高抬,声带哭腔:「那你是可怜我吗?可怜我贵为堂堂公主,被自家人算计,还要你这个外人出手相救?可怜我不得父母真心疼爱,旁人都是表面让着我,看我风光高傲,实则心里面恨不得将我踩在脚下碾成泥渣……」
「卫连姬,我不是外人,是想和你厮守一生的郎君!」纪瞻强忍下身体痛意,拔高声调打断她,而后又缓声道:「连姬,我喜欢你,所以才会一直让着你,包容你。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永远做个骄傲的公主,不柔弱,不掉泪。」
他皱眉,沮丧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
卫连姬意态执拗,盈泪的眸子隐藏质疑:「你敢说你没恨过我吗?我毁你的亲事,强行占你的清白,还经常骂你打你羞辱你……我回江南也没有尽到一点做儿媳的本分,让你在家中父母亲眷跟前丢尽了脸面……」
纪瞻温声辩解:「连姬,每个人对感情的表达方式是不一样的,你除了会跟我哭闹,你还会和别人这样吗?嘴巴会骗人,但身体不会,行动会骗人,但感觉不会。你心里有没有我,你自己不清楚吗?」
「只是你内心从来没有真正接纳我,我也不奢求你会认可我的家人。」
他叹息,低低坦言道:「我知道,你因先皇后的事,对感情有偏见,对郎君有误解,但是连姬,你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你这样躲我,不回应我,我会累,会心寒,还会自我怀疑,是不是我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你接受我。」
卫连姬将眼泪收回去,急声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努力接受你,我在这儿守你两天了,你以为我就铁石心肠,一点不难过?」
见他气得呼吸微急促,眼尾轻泛红,苍白的面颊也晕上一层淡淡的粉,俨然一副柔弱病美人模样。
卫连姬既心疼,又心生荡漾,拉住他的手,柔声道:「哎,不吵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白粥小菜好不好,我叫人去准备。」
纪瞻清澈的眼睛转了过来,凝视她,慢吞吞地说:「要你喂我。」
「怎么喂,用嘴呀?」卫连姬勾唇娇笑。
纪瞻静静地盯着她翕动开合的红唇,目露渴望,但是不说话。
卫连姬贴近,在他苍白的嘴唇上亲一口,留下一抹胭脂的妩媚痕迹。
她问:「真的很想要吗?」
纪瞻舔了下唇,认真点头。
卫连姬笑盈盈,又凑上去亲他:「那我今天就勉强满足你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