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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妻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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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臭道士,偷偷换口气都给你知道!”

  厅角壁上,一道挂着的卷轴画无风自落,轴画于半空悠悠荡荡,看上去飘落的速度甚缓,却及时挡住了水箭,“簌簌”声传来,水箭裂帛有声,画轴尚未委地,只听“咯咯突突”声响,置于厅角处的一座怒目僧根雕木像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嗔目怒腮,提臂扬足,僵直的身躯迅疾地划过地面,扑向厅中,其势迅猛。几名坐着的全真道士纷纷起避,木像触椅,后劲续发,如惊涛拍岸,连排座椅与椅间茶几被撞得相叠而起,冲空有一人多高,与厅堂正中的座椅相构犄角,搭成的危架巍巍而颤,群道四下躲闪,一阵手忙脚乱,贾似道也是一惊而起。

  富春子冷声一笑,一拍旁椅,隔物传劲,叠高的座椅茶几相继落回,回复原状,余劲直透木像,像身嘎然迸裂,但像内像外,除了升腾的一缕轻烟外,并无他物。

  “呔!”

  只听纪红书斥喝一声,她身法也是极快,身形掠动间,先递出一道长长的飘直的彩绸,彩绸一弯,似乎缚系出一团奔动的人影,但那只是极短的一瞬,在又一篷烟雾过后,人形已失,只有一袭白衣落地。

  “地上,在地上!”

  数名全真道士指着地面齐叫。

  迥出常理,一人竟如游蛇一般,飞快地在地面窜动爬行,其状奇诡万分。

  “当!当!当!”

  一连数声,杯裂水溅,却是宋恣掷出的几只青瓷杯走空,那人的蛇身竟能如意摇摆,躲过追袭。随即霍姑娘撒出一手黑豆,却是迟了,那人身腰一摆,陡然转向,窜入人群密集处,众多武艺较低微的全真道士与贾似道侍从措手不及,有的往旁急躲,有的向后退避,人影一乱,那人又如凭空消失一般。

  “守住门窗,不可让他乘乱逃走!”

  纪红书尚未说完,京东人语与宋恣见机最快,离门厅窗口也近,一人奔向厅口,一人守往侧窗,他俩迅疾闪动之际,身高势危,庞然带风,厅内空气陡然被搅得大为紧张,而适才那人所放的两道轻烟,渐渐往厅内人群处扩散,不知谁喊了一声:“小心烟气有毒!”

  众道士侍从于是愈加惊慌,既担心吸入烟气,又顾忌那人窜至自己脚下,一面勾头四下寻望,一面奔走推挤,乱成一团,一名中年道士铮然拔剑,喝道:“大伙莫慌,都站着莫动。”

  霍锦儿与胡九不约而同,均飞身守于我身畔,我被霍锦儿挡住了视线,只听厅中人群“啊!呀!”

  呼叫连声,许多道士与侍从被人击飞,身扬半空,惨叫不绝,我歪身从霍锦儿腰侧探头,只见富春子如云龙之腾,迅速盘临于众人上方,拂尘扬扫,众人当头披靡,或被拨倒,或被推开,转眼中间站着的人所余无几,却还是不见那人踪迹。

  “不好!”

  霍锦儿似乎嗅到什么危险的气息,一手按我脑门,护着我机警地退后,退得有些急了,没顾上我坐在椅上,不能随她后移,她一个收势不及,一屁股跌坐入我怀中。香体入怀,我浑身一个激灵,尘根受她香臀的压迫,尤为亢奋,腾腾然举身而醒。我心知不妥,霍锦儿是个守身如玉的老姑娘,论辈分,更是“我”的姨母,怎可对她如此“失礼”但底下那东西不由自控,于此身周极为混乱的情形下,“它”却浑然忘我,挺直前伸,于霍锦儿的臀下脉动涨跳!这鬼东西!平日惟恐它不够威风,此时却嫌它未免太过“显眼”想要霍锦儿不注意到它,却是难了。

  霍锦儿果然察觉,低呼了一声,耳根腾地一下通红,挣扎欲起,我一眼瞅见前方有异,猛地揽住她小腹,向后仰倒,急叫:“小心前面!”

  前方不到数尺的地方,一件不知哪位道士遗落的道袍摊在地面,这时那道袍忽然“皱”了起来,转瞬鼓饱而实,似乎袍下藏得有物,瑟动中道袍下钻出一个脑袋,那人额际高突,双颊窄陷,下颌尤为尖瘦,双目却大放精光,他脑后薄衣覆地,瞧去仿佛是个无体之人,情状甚为骇人。那人电目一闪,仰起头来,道袍向后一滑,现出曲撑的双臂,正是前扑攻击的迹象,而我与霍姑娘此时情形尴尬,全无抵抗之力,可说是极为凶险!

  霍姑娘也见到了,急欲出手功敌,手臂却被我连腰腹一道揽住,她又羞又急,低声斥道:“快放开!”

  当下我也不及与霍姑娘辨说,伸足在下方一踮,念动发力,连人带椅向后飞快窜退,那人此时出手发难,“嘭”的一声,却是胡九飞前,接了那人一掌。

  胡九的愚公拳,并无过多花巧,每每仗着主动出击,恃勇取胜,此时仓促应敌,真气显然尚未凝聚,登时如送上前的靶子,不堪一击,一掌过后,倒身连退,身背重重地撞在霍姑娘身上,余劲未消,三人一椅相叠,俱往后挫,“乒乒乓乓”后边响成一片,也不知是撞翻了花架,还是磕倒了屏风。

  后移未止,眼见那人一提一纵,又一个前扑攻来!匆急间,胡九不及立稳,背倚霍锦儿之身,沉肘立掌,掌根一挫,翻掌前推护成守势,霍锦儿也摆脱了我的臂揽,于胡九肋下出掌,而我凝气运掌,则从霍锦儿腰畔递出,拘于情势,我们三人四臂几如拉开的屉匣,出掌亦机栝发动,前后相继。

  “噗!噗!噗!”

  胡九的掌劲远不及那人,连累我与霍锦儿皆受其难,所幸那人掌力受霍锦儿牵制,为避霍锦儿击到肘弯,临时改向冲高,消去了大半掌劲。我臂长不及,仅挟劲的掌风遥击那人小腹,这却成了那人唯一受创之处,得以建功。

  那人惊“噫”了一声,收腹后跃,连连吸气,道:“丹……丹气?”

  丹气是真气修炼到结丹的程度,所发的内劲。与未成丹时的真气相比,真气伤敌,只在一时的劲力强弱,丹气则于袭敌之后,还能依附敌身,发酵衍变,扩大敌身的伤势,其效仿若鹰击术的种气成疾,其伤敌之威,远较未成丹时的真气为甚。以我的修为,离结丹尚远,我不知他为何会有此误会。

  此时纪红书的长绸挥至,前来施援,我又被胡九、霍锦儿挡住脸面,那人尚未看清伤他的究竟是何人,已不及细究,脚下一滑,旋身飞避。

  “啊!”

  那巨力深压之痛,延后半晌才发作,我双眼翻白,感觉腰胯相连之处疼楚如裂。这倒还罢了,实际上,感受最巨还是胯下那饱胀成棍形的尘根,深戳于霍姑娘娇软如绵的臀肌中,好像皮都被掀褪了一层,但却酥透连心,既痛又爽,奇妙难言,让我忍不住哼叫出声。

  这一叫,引得厅口与窗旁的宋恣、京东人语同时投来关注,惊声相问:“少主,怎么了?”

  “没……没事……”

  我慌忙应道,霍姑娘整个娇软的香躯仰倒在我怀中,臀下受我无礼戳顶,实在是不堪闻问。至于我那一叫,因何而发,只有我与霍姑娘互相清楚,心中有数了。

  前头的胡九跄步踏前,尚未立稳,霍姑娘便红着脸儿,从我身上悄然跃下,不敢回看一眼。

  在她跃下的一瞬间,那腰臀的轻微扭摆,无疑又加重了它那无可名状的快美,一道酥麻过后,我只觉怀内空空,陡然失去那甜蜜的叠压之重,心间顿时泛起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原来是你这叛徒!”

  听到纪红书的一声叱喝后,我才抬头前望,只见那人于绕厅飞掠中,脚下一顿,身形拔地而起,直直飞冲厅顶。

  纪红书仰着头,口中叱道:“想逃么,给我下来!”

  彩绸挟风升空,呼啦一下弹伸而直,利如片刃,硬生生“砍”向那人腰身!

  那人嘿然一哼:“究竟谁才是叛徒?”

  手背在绸带前端一撞一收,将变软的绸端握在掌心,趁纪红书布于绸身的内劲未消,那人就势支撑,身横半空,如浮水面,身子一摇一荡,两人一个凌空,一个在地,便似纪红书举了一根长竹竿将他顶起一般。

  纪红书不甘被用,才刚收劲,绸身一软而复直,却是那人的气劲沿着绸身急下,纪红书显然吃了个暗亏,同时受自身内劲与敌劲袭体,脚下不由踉跄而退。

  退得数步,纪红书稳住脚下,清叱一声,身衣猎猎,鼓荡而起,好似雀鸟开屏,随即右臂微颤,绸带抖起一阵如浪的波纹,向上方延伸急窜,左手勾回,向胸前一引,一道火箭,喷然急出,仰射那人飘于半空的身子。

  那人一臂持绸与纪红书相持,另一臂亦如纪红书,向身上一引,吐一道火箭,却是向下攻来。他引诀捻指之状,与纪红书如出一辙,仿佛同门较艺一般。

  富春子护在贾似道身旁,此时仰目上望,腕上一抖,几丝拂尘像针箭般射出。

  贾似道也正仰头,突然看清那人面容,不由失声叫道:“啊,是他!太子府的罗侍卫!”

  那人受富春子射来的拂尘袭扰,猛一发劲,击退纪红书的同时,借力又升,身背贴于屋顶,陡如陀螺飞旋,刹时破顶而去。

  富春子腾身上追,那人于穿破的洞口撒下一阵红雾,富春子闭气落地,颓然摇头道:“追不上啦!”

  只听那人的长笑声断断续续传来:“拜帖一封,今已送到,贾似道,你且收好了!”

  随着红雾飘散,一封拜贴居中而折,于空中半张半合,飘飘扬扬,向贾似道怀中掉落,贾似道向后急避,拜贴飘然委地。

  厅中一时寂然无声,屋顶遗下的那个破洞,开敞透亮,仿佛是那人正张口嘲笑。

  贾似道向身旁一名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小心地从地面拾起帖子,微颤着指头,打开拜帖,展开读道:“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抿了抿唇,又念道:“夺妻恨,杀父仇!昔日怨,今时报!”

  贾似道面色迷惘,举头喃喃道:“夺妻?杀父?不会的,我昔年只不过是替相府奔走递告的小喽罗一名,他要报仇,怎会找上我?”

  富春子道:“那人是太子府的侍卫?你认得?”

  贾似道兀自皱眉不解,点头道:“我没错认的话,他应是当年废太子济王府的罗侍卫,济王被废丧身,这罗侍卫亦受牵连。不过,这些都出于奸相史弥远之手,我那时年轻好动,又不懂事,与相府几人相熟,便时常去打个秋风,混些吃喝,不时也劳动些腿脚,权以为报。照理,罗侍卫欲报妻父之仇,再怎么也不能找到我头呀?”

  “这是你误会了,与你有妻父之仇的,并非罗侍卫,应是另有他人!”

  激斗之后,纪红书便静立一旁,闭目运气,此时呼吸调匀,睁开双目道:“罗侍卫原为本教的隐侍者,济王当年贵为皇储,罗侍卫与李元其师兄等几人皆由本教派至济王府,担负护卫之责。”

  说到这里纪红书不由叹了口气,才又续道:“罗侍卫从未娶妻,于济王府之变前,其父早亡,当然不会与你有什么妻父之仇!”

  “难怪那人如此了得!其灵幻多变的身法、召火之术与雀使你又如此相似,原来他是贵教的前辈高手!”

  京东人语这时从厅口走近,忍不住道。

  “我起初只道那人的身法,是隐遁术呢。”

  富春子道。

  “怨憎会的确有人通晓一门罕见的‘偕隐术’,却非罗侍卫。本门隐侍者所擅者,乃是一些缩身、藏形的小巧法门,尚称不上‘隐’字,罗侍卫入了怨憎会后,多半又习得了‘缄口藏形十胜法’,十胜法中的形胜法,与隐遁术颇为相类。隐遁术须耗力隐形、变身,形胜法则本来就是于‘像物’中取功,不影响内力施展,两者相较,形胜法的威力却要大多了!”

  纪红书一边解释着,一边却眸凝旁思,似乎正心神不属。

  “怨憎会竟有这等高手,看来实力不容小窥啊!”

  富春子道:“那拜帖一到,是否喻示怨憎会要开始动手了?”

  “这是‘下书’,怨憎会行事虽凶厉狠毒、诡秘难测,却也有他们的一套规矩,譬如披麻作孝、蓄警等,下书之后,不见得会立即展开行动,其意欲令孽主忧思繁虑,但凡令孽主焦心难受的事,他们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不过,下书过后,他们一般也会留给孽主一个‘骂辩’的机会。”

  “骂辩?”

  “骂辩即是以骂作辩,他们当然不会平心静气听孽主一一述说分辨,不过,在步步收紧之后,孽主对仇敌不管是心中有数,还是混沌不解,私下里往往会口出怨恶之言,泄露一些口风,对施临其身的事加以辨说。怨憎会最重因果,对事发之‘因’,从孽主嘴里说出,当然也很有兴趣听上一听。私下愤怨之语,更有可能发自肺腑,若是内中果有曲折误会,当年之‘因’,另有真相,那么,怨憎会旁窥潜听之下,自然收在耳中,由贞苦士作出判断。”

  “那怨憎会岂不是等于自设公堂,而由原告断案?”

  “那没法子,他们总是相信自己的贞苦士的,但依常理而论,贞苦士也不愿报错仇,放走真凶呀——骂辩过后,贞苦士又往往会‘示证’与孽主,让孽主知道因何遭受报应,从而痛悔于自己当年的恶行,而这也正是贞苦士的报复之乐。”

  “若孽主压根不知仇家是谁,骂无可骂,这‘骂辩’一节,岂非落空?”

  “那就只有等他们先‘示证’了,届时真相自明……”

  “那……”

  京东人语与纪红书一个追问,一个应答,到后来,纪红书有些难以招架,面现薄嗔,抢白道:“亢总管,你当我是万事通呢?还是当我怨憎会的奸细?什么都知道?”

  京东人语嘿然作笑:“雀使既然把货卖予我东府了,我不过助你将货出清,免留遗漏!”

  纪红书白了他一眼:“就数你滑头!”

  这是纪红书第二次称京东人语“滑头”了,我暗下奇怪,这京东人语在东府众人中算是稳健了,喜欢胡乱吟诗,看上去还有点呆头呆脑的样子,纪红书为何总说他“滑头”呢?隐约之中,我只觉纪红书与京东人语之间,似乎有点打情骂俏的意味。这京东人语瘦竹竿一个,又人过中年,鬓发已露微白,有何过人之处,竟让纪红书瞧上眼了?

  正疑思间,见纪红书忽转向富春子,叫了一声:“道长!”

  富春子虽在一旁侧听,却微眯着眼,似乎正沉于“神定”这也是修道者常见的毛病。他听纪红书叫唤,眸中神光一醒,灼而生亮,应声道:“雀使有何指教?”

  “可惜!”

  纪红书似笑非笑:“今日机会难得,本可拿住罗侍卫,逼怨憎会现身,我们便可化被动为主动,却不知道长为何不尽全力,让那逆徒逃去?”

  “雀使高看贫道了,”富春子唇边凝笑:“贫道就这点能耐,全用上了,留不住人,如之奈何?”

  “是么?”纪红书显然不信。

  “不过,我也留了道暗符于罗侍卫身上,我们或可籍此追到怨憎会的踪迹!”

  说着,富春子晃了晃拂尘,也不知是否指方才射出拂尘丝,便是他布下“暗符”之举。

  “道长失算了!”

  纪红书脸上变色,道:“本教隐侍者最擅甩脱追踪,罗侍卫又向来谨慎,只怕你的算计要落空!”

  富春子听了,略一皱眉,旋即闭目“神定”不一时,睁开眼来,神色大变,望向厅口。

  众人不知所为何事,也扭头而望。

  只听“喵”了一声叫,一只花猫从院中的矮墙上跃下,随即一件道袍飘落地面,那花猫“喵、喵!”地叫了几声,又回头叼起道袍一角,在那拖拽玩耍。

  纪红书愣看半晌,蓦地“噗嗤”一声,破容出笑。霍锦儿道:“府中禽畜俱亡,这猫显然是以役物术驱来的,那件道袍——”

  “暗符在道袍上!”

  富春子容色甚为难看。

  一名执事模样的中年道士,转过身,低声传告同伴:“吩咐众人,往后巡府之人,连猫犬也不得放入!”

  “敌暗我明,静等不是办法,而今之计……”

  纪红书缓缓道:“唯有以事相激,逼那怨憎会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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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府一方,高手俱在,而怨憎会只罗侍卫一人,厅中一场激斗,却死伤了多名道士与侍从,胡九也内伤不轻,幸得宋恣及时救治,得保不身残功废,但半月之内,休想运功行走了。

  这头一仗,算是彻底惨败亏输,众人面上无光,商议了应敌对策后,便各自回歇宿之处。

  为便贾妃降尊居停,府内本专辟有一个大院待驾,雀使等人此前随行时,向来与贾妃同住那个院子,如今贾妃一去,雀使及随后赶来的门下众人却不便越礼鸠占,恰好棋娘不在,便全都住进了棋娘院中。东府一行,却在我院中腾出两间房,仅别男女,男房挤虽挤了点,也还凑合,众人宁愿挤在我院中,也不愿于别处安置,我的小院,在贾府倒自成一番天地。

  “恭喜少主,这么快又再次做新郎!”

  “可惜,这次婚仪由贾似道操办,贾似道向来小气,这回收的礼金,大约是不能落入东府囊中了!”

  客房自有仆从丫鬟收拾,宋恣与京东人语东府几下放下简单的行装后,便探头探脑,走到我房中说话。霍锦儿不知是否因方才厅中与我的尴尬接触,留在客房,侍侯受伤的胡九,并没有跟来。

  听了宋恣与京东人语两人的道喜,我咬牙苦笑,纪红书所谓的“以事相激”就是立即着手操办我与陆小渔的婚事。怨憎会欲令贾府凄惶难安,我们偏将贾府上下,闹得喜气洋洋。怨憎会瞧不过眼时,自然现身破坏,那么敌方由暗转明,众人周密布置之下,可趁机破之。换而言之,怨憎会若是忍住不动,任由贾府闹腾,那我方士气提振,敌方幽闷于心,也算是敌方输了一阵。

  我所暗叹者,为的是陆小渔。小渔一心想要一次堂堂正正的婚仪,没想到婚事最后还是要被他人利用。况且敌仇窥视下,婚仪闹得再欢,那也是表面文章,合府上下,究竟会有几人是内心真正的喜乐,可想而知。

  以陆小渔的明事知礼,虽知其中另有曲折,又与私愿相违,也不会反对的,这或许会成陆小渔一辈子暗藏于心的憾事。只是,此议众人一致赞成,贾似道也觉得可行,我虽不愿,但一时怯于当众表白对陆小渔心愿的维护之意,处事经验又太嫩,也没想起以其他借口表示出言反对,此事转眼已成定议,我只能暗下后悔了。

  直至此刻,我才忽然发觉自己其实是多么喜爱那个长睫大眼、个性独异的女子,不能成全她的心意,让我心怀难安,郁郁不乐,偏偏宋恣与京东人语还为此事称贺,我心中掠过一丝恼怒,静了静气,才未失态,也不接两人话头,旁以他语,淡淡道:“是了,那富春子的原名——解道枢很有名气么?你们与雀使一听其名,不仅全都知晓,还很在意的样子?”

  方才厅上,我就在纳闷,忍到此时,才问了出来。

  京东人语欣然笑道:“少主问事,越来越上道了。”

  我闻言一怔,我关注留意全真教道士,自有我的私意在,却不知京东人语此言何意。

  宋恣也笑道:“我们两个方才也在谈这解道士。少主问他名头响不响,只须想一想,这解道士为‘全真双灵’之一,‘全真双灵’与‘全真十八子’相比,虽整体声势上略有不如,但双灵只有区区两人,竟与荟萃了全真教第三代精英的十八子并论,可见这双灵大不简单。实际上,双灵中任何一人,实力威望都比十八子中除李掌教外更强许多。”

  京东人语道:“应该说‘除李掌教外’,大概还要再除一个宋德方,宋德方既是‘全真双灵”又列身于十八子,名望之隆,仅次于掌教,也是一个奇人!

  唉,也不知是否异数,全真教这一代人才鼎盛,比前代强了何止数倍!“宋恣道:“无论如何,品论人物,这解道士在全真教内的排号也能挤进前面三、四位,该与教中的左右鹰使地位相当。这解道士的有个极难得之处是特立独行,不像其他全真道士那般野心勃勃,面目可憎。”

  京东人语道:“说他没有野心,也不见得,只不过各人所图不一样罢了。解道士醉心修道之术,以往入世并不太深,此番他出观南下已是奇怪,居然结识贾似道,为其护身,不惜涂污宝刀,就不知其用意何在了。”

  “两位说得不错!解道士在全真教中地位尊崇,南来不会无意,据我推测,应该与传闻中全真教总坛大会要在南方召开有关!”

  三人闻声回望,却是纪红书悄无声息地飘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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