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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名为大侠 实为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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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锦涛等人也思潮起伏,傍徨无策。屹立在巨坟中满脸刀疤者面色阴睛不定,目中泛出惊疑之容,暗道:“邹槐等人为何尚不见返转,莫非遭了梅六老鬼毒手么?他携有湛卢剑及玄阴雷珠,临行之际,又经上官令主指点五行奇门之术,此行算无遗策,万难出有差错。”张晓澜爱子似为点了睡穴昏睡过去,并无号哭哀泣之声,但张晓澜急得热锅上蚂蚁般,团团旋转。

  陶尖奎只垂首默然忖思,忽抬面道:“贤弟,五行楼内武林异人是谁?”

  张晓澜微微叹息一声道:“老龙神上官相师兄天涯散人梅六,梅六被上官相暗害,被残双腿,避居此地,至今未复,不知如何却被上官侦出,梅六于小弟有救命之恩,小弟死不足惜,但愿不波及无辜。”天空厚厚的彤云将沉山夕阳蔽去,归鸟噪林,四垂暮霭,远近似被一重轻烟笼罩。

  陶庆奎得悉梗概后,摇首道:“如此更不能迟疑,梅六万无容上官相手下生还之理,延挨一分无异增重令郎一分死亡危机。”周锦涛身形疾晃,倒跃而出。

  刀疤满脸老者忽目中凶光逼射,暴喝道:“站住。”

  周锦涛倏地沉身,转面冷笑道:“在下又非鹿角堡之人,不愿插身这段是非也不行么?”

  老者厉声道:“你我之间虽无恩怨可言,但不准离开。”

  周锦涛放声大笑道:“如果去五行楼的尊驾同党一去不回啦?”

  老者阴恻侧答道:“鹿角堡上万生灵悉以相抵,连你也不例外。”

  “尊驾大言不惭。”周锦涛长笑入云道:“既出狂言,何不与在下放手一拚。”说时肩头长剑疾撤,两臂一抖,穿空跃起,飞鹰攫兔一扑之势,就是七八丈开外,仅距巨坟四丈五六。

  一座荒坟后突冒出一个手持雁翅流金铛大汉,趁着周锦涛双足犹未站实时,一式“横扫千军”挟着锐啸劲风卷攻而出。周锦涛不愧是绵山逸叟姜兆南衣钵传人,一身武功不同凡响,脚尖沾地一点又起,拔出一丈五六高下,那流金铛擦鞋底扫空。

  一声长笑出自周锦涛口中,凌空一翻,头下足上,长剑一招“挟山超海”全力砍下,力逾千钧。大汉为势所迫,不敢硬接,身形身侧跃退。周锦涛电泻落地,倏忽之间已抢攻三招,招招狠辣至极,玄诡出人意外。大汉只感封架不易,连连倒退,手中空有兵刃,竟自施展不开,一旁又有匪徒扑出,刀光电奔向周锦涛攻去。

  陶庆奎此时已是挥刀追向巨坟之前,立时掠出一双面目阴沉的匪徒夹击。一双匪徒各持外门兵刃展开快速无伦的毒招,将陶庆奎迫退一丈开外。立在坟地面的刀疤老者冷笑道:“张堡主,休怪老朽心辣手黑。”

  张晓澜闻言不由大惊,忙高声道:“大哥周兄请速退回。”陶庆奎周锦涛虽然闻声,却为匪抢攻一时间不能收手,不禁大感为难。刀疤老者阴侧侧一笑,低首望去,不禁呆住。原来张晓澜稚龄爱子已不见影踪,由不得心底冒出一股奇寒。

  天色暗黑,一无星月,想是鹿角堡能手趁此天色昏黑,自己疏神之际救走,但自己耳目灵聪,十丈之内风吹落叶均能察觉,不言而知这人武功身法定非泛常,幸亏此人一心救走张晓澜爱子,若猝袭暗算,岂非自己也遭了毒手。一念至此,不禁胆寒,又只觉事有可疑,如果是鹿角堡能手所为,张晓澜万无不知之理,真是推解不透。

  蓦地——三道银叉带着锐啸劲风扑面而至,随着张晓澜身影电疾扑来,却为同党两人阻住。那三道银叉堪近老者之身,但见老者两臂一抖,将银叉震落地上,只听两声惨嚎,截拦两人双双为张晓澜掌伤栽倒于地。

  张晓澜电欺落在刀疤满面老者身前,大喝道:“速放张某犬子,不然尊驾无法全命。”

  老者一声怪笑出口,踏中宫,右掌一挥,吐招如电向张晓澜拍去。张晓澜手中银叉飞抬,一招“毒蛇寻穴”分心刺到。刀疤老者化拳为抓,迅疾如电一把抓住银叉,左拳一摺,拍向张晓澜右肩。张晓澜担心其子生死,目光巡向墓地,但不见其子踪影,不禁大骇,心神稍分之际,徒感右腕一震,银叉已被对方抓住,猛然一股如山劲力压向右肩头,忙松手横跃开两丈。

  刀疤满脸老者又是口发出一声怪笑,两肩疾晃,如影随形电欺扑去,两支手臂吞吐如飞,眨眼间攻出七招。张晓澜暗道:“好快的身法。”满认为其爱于死在老贼手中,怨毒于胸,双掌抖足十二成力,凌厉还攻。

  突然,一道惊天长虹从空疾落,寒气砭骨,挥向刀疤满面老者。老者大惊,疾逾飘风斜越出七尺,空中落下一个英气逼人的少年,手持一口寒气逼人,青霞森森的长剑。他认出此剑就是邹槐带来的那口稀世宝刃湛卢剑,不禁瞠目骇然惊诧道:“这口剑怎会到得你的手上?”

  少年冷笑道:“尊驾是谁?怎认得此剑?”

  刀疤满脸老者道:“老朽郎寿山,这口剑是上官令主之物,岂有不认识之理。”

  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不识上官令主,但此剑乃武林异人见赠。”右臂一动,寒星如飞点在郎寿山右胁天府穴上,接道:“郎老师,请放回堡主爱子。”出手之快,神鬼莫测,郎寿山虽在凝神戒备,究竟迟了一步。

  郎寿山道:“老朽已说过张堡主爱子被人劫走,如不见信老朽也无可奈何?”

  “是谁?”

  “恕老朽不知。”张晓澜只觉如刀扎胸,痛极身形摇摇欲待昏倒。

  那少年正是奚风啸,闻言不禁大诧,冷笑道:“一派胡言,那有被人在眼前劫走不知之理,分明以稚子要挟张堡主,难道你就不畏在下湛卢剑锋芒犀利么?”

  郎寿山此刻已知邹槐已惨遭非命,不然湛卢剑怎会落在少年手上,闻言答道:“委实不曾发觉有人劫去,老朽未便诬指是谁。”随着身形陡地一侧疾旋,让开了那制命一剑,顿萌逃念,两足垫劲踹空拔起。

  他身形方离地三尺,突觉青虹一闪,双腿一凉,齐股以下被剑削断,血涌如注,凄厉惨嗥声身形坠地。其余众匪见状大惊,四散鼠窜逃去。奚凤啸剑尖指在郎寿山胸窝,道:“你说是不说?”

  郎寿山大量失血,痛极欲昏,知活着也是活受罪,厉声叫道:“老朽事实不知。”有掌猛往头拍下。一声裂音,颅骨已是四分五裂,浆血四溅,双目怒出,死状惨不忍睹。

  奚风啸望着张晓澜苦笑道:“莫非老贼说的是实话,令郎如非被人救去,就是被别的妖邪劫去作为人质有所要挟,但令郎可保无忧,堡主等暂回堡,容在下找出贼踪蛛丝马迹,救回令郎。”说此略略一顿,又道:“在下已见过梅老前辈,他老人家有话与堡主商量。”说后,纵身一跃,落在巨坟前,凝目扫视地面。

  张晓澜陶庆奎周锦涛相顾愕然,只听张晓澜长叹了一声道:“小弟只有听天由命了。”身形一动,往鹿角堡奔去。周锦涛目光向三丈开外的奚凤啸望了一瞥,欲言又止,偕陶庆奎赶向张晓澜身后,消失于夜色苍茫中。

  奚凤啸忽听一个少女清脆语声道:“如要救回张晓澜爱子,快随我来。”只见丈外一条娇小身影腾起,往东如飞掠去。奚凤啸怔了一怔,身形疾展,疾逾流星电奔,转眼追及那条娇小身影。

  少女回面娇笑道:“你的轻功身法委实高绝么?”黑夜之间,少女面貌瞧不清楚,但仿佛甚美,她说后,又加紧身法疾逾飘风往前奔去。

  约莫奔出五里之遥,少女身形疾落在一座矮矮土丘之后,回面低声道:“快伏下。”

  奚凤啸满腹惊疑,如言伏下,探首望去。此际,夜风甚劲,将天空彤云吹散,云开月涌,四外景物清澈无遗。只见一个身量甚高,瘦骨嶙峋的老道,与一黑衣少女激搏猛烈。道人一柄云帚招术精奇,拂起漫空帚影,将少女剑招全都逼束往,但少女尚未露出败象。

  奚凤啸诧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偏首盈盈一笑道:“老道乃滇南百色清虚观主桃花羽士,天性淫残,武功卓绝,那少女是我同门师姐欧阳翠英,也是我嫡亲胞姐,咱们虽属一母所生,但性情各异,她艳如桃李,冷若冰霜,辣手伤人,喜怒莫测,故武林称之辣手观音。”

  奚凤啸眉头暗皱,道:“在下请问张晓澜爱子现在何处?”

  少女嗔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心急,听我说么。”

  奚凤啸道:“在下洗耳恭听。”两人并肩而伏,奚凤啸只觉少女吹气如兰,发隙衣内散发着;淡淡幽香,令人神迷,不禁偷觑了少女一眼。

  少女似有所觉,展齿嫣然一笑,道:“我长得美不美?”

  这话令奚凤啸大是尴尬,面红耳热嗫嚅答道:“姑娘天生丽质,明艳照人,使人倾倒。”

  “我叫欧阳翠华。”少女喟然轻叹一声道:“别人常说家姐比我美,我终觉美丑天生,并不重要……”说此,突转话锋道:“张晓澜爱子为家姐劫去。”

  奚凤啸大感意外,诧道:“姑娘是说令姐欲加害张堡主爱子?岂非毒如蛇蝎。”

  欧阳翠华螓首猛摇道:“并非如你所言的那么坏,欲加害张晓澜爱子的却是桃花羽士,但桃花羽士尚难胜得家姐。”

  奚凤啸道:“令姐稳操胜算,我等也无须出手。”

  欧阳翠华道:“桃花羽士身后还有极厉害之能手,我料其必隐右一侧,如桃花羽士制胜家姐,他可不必现身,否则,后果堪忧。”

  奚凤啸诧道:“那又是何人?”

  欧阳翠华道:“你稍时就可瞧见啦。”

  这时,欧阳翠英与桃花羽士拚搏悄势一变,被欧阳翠英一招“万里飞霜”抢得先机,一连数招迫得桃花羽士退出丈外。欧阳翠华忽倏地立起,探怀取出一物往南空投掷去,手法甚巧,转飞而出。奚凤啸见状,大为惊愕不解。

  只听南方起了长声刺耳锐啸,啸音传来甚疾,但见一蓬暗绿火焰在桃花羽士身后十丈远处冒起,刺耳啸声立时戛然而止。欧阳翠华忽向奚凤啸妩媚一笑道:“这法儿巧么?”奚凤啸不禁恍然大悟,刺耳啸声及暗绿火焰均是她投掷之物所发,但猜不出她用意为何?

  桃花羽士耳闻啸声,不禁面色大变,帚势一撤,转身腾空拔起。欧阳翠英叱道:“你走得了么?”右手一扬,只见桃花羽士冷哼一声,身形下坠,恰好坠至冒起绿焰之处,突听桃花羽士发出一声怪叫,疾拔穿空,一件道袍被燃着数处,狼狈逃去转瞬无踪。

  蓦地——天际远处随风飘送一声清啸入耳,声如龙吟,四外鸣应不绝,刺破了如水寂静的夜空。只见一条人影疾如流星飞掠而至,现出太极双环刘文杰,眼中神光如电向欧阳翠英立处四外扫视一瞥,沉吟须臾,抬面抱拳微笑道:“欧阳大姑娘好?”

  欧阳翠英盈盈一福道:“刘老前辈几时也重出江湖了?老前辈德高望重,威震海内,此乃武林苍生之福。”

  刘文杰抚须哈哈朗笑道:“大姑娘几时把脾气改了,究竟是长了几岁年纪,令师可好?令妹呢?”

  欧阳翠英嫣然一笑,道:“晚辈怎敢在老前辈面前无礼,家师现在闭关清修,命晚辈姐妹二人行道江湖,舍妹片刻之前离此他往,不久自回,有劳老前辈关注。”

  刘文杰点点头道:“方才老朽听得丰都鬼王啸声,是以急急赶来,不想遇见大姑娘,这四外野草凌乱,谅不久之前有人在此拚搏过,姑娘可曾目睹么?”

  欧阳翠英暗骂道:“老鬼阴险刁狡,如非华妹弄鬼,你岂会远离此处。”娇笑了笑道:“老前辈不愧神电,晚辈与桃花羽士在此作生死拚搏,是晚辈不敌,命悬一发之际,幸丰都鬼王赶来,桃花羽士一见鬼王仓惶逃遁,丰都鬼王追踪而去。”

  刘文杰皱眉愕然道:“姑娘几时与丰都鬼王攀上交情?”

  “晚辈与丰都鬼王素不相识,何来交情,依晚辈看来,他们两人似结有深怨大仇,为此晚辈才命舍妹追了下去察看究竟。”

  刘文杰暗暗忖道:“丰都鬼王惯于声东击西,老朽上了他的大当。”眉梢微微一皱道:“姑娘为何与桃花羽士拚搏?”

  欧阳翠英道:“老龙神上官相手下将张晓澜稚龄爱子劫来,点了他的七处穴道,稚子何辜,晚辈为此不平才将稚子救走,不料为桃花羽士发现,威胁献出,老前辈试说晚辈岂是容人欺侮之辈……”

  刘文杰哈哈大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令师可以自傲有此一双高徒。”随即长叹一声道:“豺狼当道,安问狐狸,江湖从此无宁日矣。”

  欧阳翠英暗骂道:“口蜜腹剑,假慈悲。”

  刘文杰继又道:“老朽与张晓澜曾有一面之交,将他幼子交与老朽送回,最好姑娘与老朽同往。”

  欧阳翠英伸手一理被夜风吹乱的云发,嫣然笑道:“舍妹在追踪丰都鬼王时,晚辈曾嘱咐去鹿角堡派人前来接回,老前辈深知晚辈生性怪僻,与舍妹温婉随和回异不同。”

  刘文杰哦了一声,道:“既然如此,老朽就在此暂时候鹿角堡派人前来,偕同前往。”

  欧阳翠英不禁面色微变,暗道:“刘文杰委实刁狡如狼,恐今晚无法安然脱身。”心中大急,但不愿让刘文杰发觉,徒贻杀身之祸,急中生智,向刘文杰微笑道:“晚辈与桃花羽士拚搏时,真元耗损过巨,意欲趁此凋息归元,又恐冷淡老前辈……”

  刘文杰瞥见欧阳翠英面色苍白无神,忙道:“姑娘只管请便,老朽一向讨厌世俗之礼,不用拘束。”

  欧阳翠英盈盈一福,柔声道:“晚辈慢待无礼了。”立时盘膝坐下,五心向天,调息养神,但她脑中思念电转,寻思脱身良策。

  刘文杰负手飘然走出数步,仰面眺赏夜空堆云月色,也是心中毒念丛生,欲下手搏杀欧阳翠英,但他一生伪善,深得武林同道翕然景仰,不欲为人识破揭穿,万一其妹欧阳翠华正巧返回,则盖世英名一旦付之流水,似嫌不值。然而此时四下无人正是下手良机,不可错失,为此心情矛盾无比,得失之间煞费踌躇。

  且说奚凤啸与欧阳翠华伏在土丘之后,一见刘文杰现身,欧阳翠华面色大变道:“武林元恶已至,恐家姐死无葬身之地了。”

  奚凤啸何故作不识刘文杰,诧道:“此人貌像清奇,目光真,挚恐非姑娘所说,但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欧阳翠华低哼了一声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此人名叫刘文杰,世居西川名闵,武林尊称太极双环。”

  奚凤啸摇首道:“在下初涉江湖,见闻浅陋,武林知名人物多属陌生,但刘文杰德高望重,有口皆碑……”

  欧阳翠华面色一变,如染秋霜,道:“王莽当年礼贤下士时,一生真伪有谁知,你将来总会知道,我不和你说啦。”

  奚凤啸微笑道:“姑娘别生气,人心险恶,世道日非,真小人显而易知,伪君子却难分辩,桃花羽士乃奉刘文杰之命而为,是以我心中大急,寻人救助,老龙神上官相派来侵扰鹿角堡的手下只有家师遣去卧底之人,匆忙之间寻觅不便,更因远水难救近火,所以我藉由诱少侠前来。”说时面带娇羞,回眸妩媚一笑。

  奚凤啸忙道:“如此在下就去出手相救才是。”说时欲腾身跃起。

  欧阳翠华忙以掌一按奚凤啸背上,摇首说道:“且慢,事非至必要不宜现身,刘文杰武功卓绝,你虽有湛卢宝剑,尚难有制胜把握,我方才发出特制鬼火啸弹刘文杰认是丰都鬼王所发,正是假丰都鬼王破坏他的诡计,故此仰头阻截,解除家姐一步大难,但想不到刘文杰回来得这么快。”说时嫣然一笑,接道:“家姐智计过人,我料她必有退兵之策。”

  只听她姐姐欧阳翠英说自己前往鹿角堡通知张晓澜人前来,不禁心神一凛,暗道:“原来姐姐已计穷无策可施,料知我已潜隐近侧,要我设法相救。”既见欧阳翠英谎言须静坐调息,刘文杰负手仰面沉思.不禁一凛,道:“刘文杰如此神色,必已存了杀机,姐姐危矣。”说时急附在奚凤啸耳侧密语数句。

  奚凤啸闻言一跃而起,欧阳翠华递过一方札额乌绢,奚凤啸将乌绢蒙好头面,一吸丹田真气,独鹤冲天拔起五六丈高下,两臂一平,身形似流星曳空飞泻在欧阳翠英身前不远沉桩沾地,冷笑道:“欧阳姑娘,咱们不想又在此狭路相逢,这本旧帐总该清算吧。”

  欧阳翠英闻言大惊,一手按地,身形暴起疾飘开七尺,叱道:“你是何人,鬼祟行藏,枉称英雄行径。”一弦新月为一片黑云隐去,四外又是一片沉黑。

  奚凤啸道:“湘江道上,我兄惨死姑娘剑下,难道姑娘忘怀了么?”

  欧阳翠英心细如发,不禁恍然大悟,冷冷一笑道:“你是徐佩么?你非我之敌何必送死?”

  奚凤啸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欧阳举英道:“一年之隔,姑娘信你另投明师,学成惊人绝艺。”说寸,目光一瞥奚凤啸面上,认出是其妹札额乌绢,更自确信是其妹遣来。

  奚凤啸手掌一摆道:“行不行手过便知,姑娘何必晓舌。”

  刘文杰飘然走了过来,负手微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暂请看老朽薄面……”

  奚凤啸厉声喝道:“兄仇不共戴天,怎能化解,欧阳姑娘,当日在湘江道上,在下是如何说法?”

  欧阳翠英道:“单打独斗,决不寻人相助。”继向刘文杰微笑道:“刘老前辈,这是晚辈私仇,不愿有人参与其间……”

  刘文杰只觉面上无光,语音含怒道:“老朽不能视若无睹,袖手不问。”

  奚凤啸冷笑道:“尊驾不能避开一时么?”

  刘文杰淡淡一笑道:“年青人血气方刚,不知天高地厚,傲慢无礼,你知酷烈之祸,当起于出言不慎。”

  奚凤啸道:“尊驾可是想结梁生事么?”

  刘文杰道:“欧阳姑娘是老朽武林至交之徒,请问老弟,设身处地将如何处置?”

  奚凤啸冷笑道:“尊驾别绕圈子说话,在下不愿放弃清结旧仇良机,无论尊驾如何阻止,在下无不接着。”

  刘文杰抚须哈哈大笑道:“老弟豪气干云,胆雄万丈,老朽就空以掌与老弟长剑对拆几招,仅限五十招内,如老朽不胜立即就走,不问你俩是非。”

  奚凤啸道:“好,尊驾一言九鼎,在下深信决无食言之理。”说着双掌一错,接道:“在下如仗兵刃取胜,未免胜之不武,自信一双肉掌尚能应付尊驾卓绝武功。”话落掌出一式“两仪四象”分攻而去。掌影纷纷,劲风如潮,攻向刘文杰胸腹四处重穴。

  刘文杰认出奚凤啸出式竟是武当镇山武功“两仪掌法”一记绝招,暗道:“此人是武当门下么?武当玄门,绝少收俗家弟子,除非此人与武当大有渊源,焉能获得此真传。”

  他只觉奚凤啸招式火候纯青,不禁赞道:“好招。”大手挥出一招“分波逐浪”,左臂横椎,肘力虚撞奚风啸“朝门”大穴,跟着趁势大手五指飞攫而出,指风锐啸。出招如电,掌肘指风几乎是一气呵成,错非他是成名人物,无法臻此化境。

  奚凤啸心神一凛,暗道:“好神奇的武功。”掌到半途,招式疾变,掌招所及,全是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刘文杰大感惊奇,原来奚凤啸一变少林降魔掌法,不禁对这蒙面少年未再轻视,反到小心翼翼,双掌疾抢,身法如风,着着逼攻而去。

  奚凤啸掌指身法奇诡莫测,双掌运出两种不同的力道,一面思忖在庞镇寰传中记忆的各门各派的武学绝招,另一面却凝神思索何湘君及老叟梅六所传的武功神奥。不觉双掌情不自主地照胸中所思一一施展开去,组合得天衣无缝,神奥玄诡绝伦。

  刘文杰越打越惊,不禁心弦大骇,只觉奚凤啸胸中武学竟是渊繁浩杂,几乎包括武林中各门各派的绝学,掌指所及,凶辣狠毒,全是人身致命的要害重穴,而且忖侧不出他下十招攻向自己的何处部位,暗道:“此人天生异禀,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如不收为己用,日后必成自己劲敌。”不禁施展出他数十年修为之精湛奇学。

  两人越打越快,招式愈见凶辣.劲风逼旋,草木四偃,尘飞石走。他们正拚搏得难分难解之时,刘文杰忽发觉已不见欧阳翠英的身影,不禁一怔。就在此心神一分时,奚凤啸两指如电,划起一道如割劲风点向刘文杰章门大穴。

  刘文杰冷哼一声,身形移宫换位,玄诡已极避开了辛辣指招,毒念徒生,翻腕弧形拍出一掌,掌力如山,重逾万钧,迅如雷奔。奚风啸料不到刘文杰竟能躲开这一招“天罡指力”之下,他虽因火候未够,只能发出三成真力,心方一惊时,但觉一股强劲猛风奔雷而至,闪挪已是不及,不由双掌平胸推出硬接一招。

  “轰”的一声巨震,刘文杰身形晃了一晃,奚凤啸两臂酥麻,气血翻腾狂逆,一连倒退数步,只觉耳鸣目眩,喉头发甜,身形摇摇欲倾。刘文杰冷冷一笑,身形疾迈,迅如电光石火探臂而出,两指点在奚凤啸“鸠庭”穴上。奚凤啸眼前一黑,应指倒地。刘文杰翻腕伸指抓向奚凤啸蒙面乌绢,蓦地,一声厉啸传来,划破夜空,不禁呆得一呆。

  只听一声阴森刺耳的冷笑道:“刘文杰,你又在此害人么?一生伪善,终被漆某识破。”

  太极双环刘文杰手臂疾撤,循声疾扑出去,双掌倏吐。惊天大震之下,三株碗口粗细杂树应掌而折,木叶飞溅四施,身形落处,空荡荡地一无人影,不禁一怔。十丈遥处,一蓬怪绿火焰冒起,映得刘文杰面目森厉骇人。四外起了一处鬼声啾啾,此起彼落,夜空如墨,涛音沙沙,益显得这郊野平添了几分浓厚恐怖气氛。

  饶是刘文杰枭雄机智,胆大心壮,也忍不住心底冒上一股寒意。他双目进吐两道冷电寒芒,咳了一声,道:“滕老二,你我两人难道不同不相为谋,各自为政,亦无须含血喷人,何况我一生伪善,未免用心毒辣,今晚所见并不如你所料。”

  远处飘来阴寒忧人心神长笑道:“滕某不信料事有错,你如力辩清白,那人是何来历,是否十恶不赦之辈?”刘文杰不禁愣住,深悔一时疏忽托大,忘了详问那蒙面少年来历姓名。

  谚云:“盛满之功,常败于细微之失。”此话一点不错。

  刘文杰一着之差,致会满盘皆输,不禁哑口无言,半晌厉声道:“滕老二,你无须咄咄逼人,刘某挟来此人由你当面询问,是否刘某行事有舛。”只听远处飘来一声冷哼,并无答话。

  刘文杰面色激怒如罩严霜,一顿足回身掠去。俟他落足原处,只见奚凤啸形影已杳,不由做声不得,胸头怒火翻腾,身形震颤不止。他成名多年以来,只觉有首次遭人戏弄愚弄之感,一股无比屈辱之怒火,直冲脑中,无颜再见丰都鬼王回话,一垫足穿空电飞掠去。

  夜风沙沙,云黯月黑,杂林深处忽响起银铃悦耳格格娇声长笑,林中缓缓走出二女一男,正是欧阳翠英姐妹及奚凤啸。欧阳翠华笑容满面道:“姐姐假冒丰都鬼王语声真像,连老奸巨滑的刘文杰都被瞒过。”

  欧阳翠英冷冷答道:“此事可一而不可再,日后刘文杰相遇丰都鬼王时提起此事,必拆穿是我愚弄他,杀身之祸迟早不免。”

  欧阳翠华冷笑道:“老贼最重颜面,丰都鬼王不说,自然他不提起此事,但世事常多出入意料之外,俟我等习成旷世绝学,也就不怕他了。”说着望了奚凤啸一瞥,道:“为了愚姐妹,如非刘文杰动了怜才之念,害得少侠几乎惨遭毒手,如今少侠意欲何往?”

  奚凤啸道:“在下须护送张晓澜爱子回堡。”

  欧阳翠英道:“张晓澜与刘文杰乃一丘之貉,互通声气,少侠回转鹿角堡,无异明告与刘文杰对招之蒙面少年就是少侠,徒然招致凶危。”

  奚凤啸惊道:“姑娘所说是真的?”

  欧阳翠英冷冷答道:“你如不信,就算我白说好啦。”奚凤啸闻言大感尴尬,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话来答对。

  欧阳翠华嗔道:“姐姐,人家与你有救命大恩,你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出语讥嘲,岂不令人寒心。”

  欧阳翠英星目中泛出怒意,道:“我这性情,难道你还不知道么?”目光转注奚凤啸的面上,接道:“奚少侠,你与张晓澜是什么交情?事关武林动乱,少侠如无碍难,不妨请告其详?”

  奚凤啸对她姐妹来历似谜,举止莫测深高,深怀戒心,如非先入为主,岂能对太极双环刘文杰无谓结怨,几乎丧命,闻言略一沉吟,遂详说客店相救陶庆奎父女,相偕同行前来鹿角堡,与张晓澜并无渊源,正恰老龙神手下匪徒明袭鹿角堡,自己发现三条人影潜入五行楼。

  欧阳翠英闻得五行楼之字,双目神光大炽,道:“少侠也随之入楼么?”奚凤啸点点头将其暗蹑入楼所见一一说出,不过称邹槐及麻面妖妇死在梅六之手,并瞒过梅六传艺之事不提。

  欧阳翠英道:“之后呢?”

  奚凤啸叹息道:“梅六虽然除了邹槐及麻面妖妇,但自身亦内伤极重,在下因不能见死不救,情不自禁闯入石室,梅六见了在下即托速通知张晓澜回堡,他远离在即……”

  欧阳翠英忽惊叫一声道:“梅六必不待张晓澜转返鹿角堡已先离去了。”

  奚凤啸摇首道:“姑娘这回料事有舛,梅六双腿已瘫残,怎能自动离去。”

  欧阳翠英冷冷笑道:“奚少侠察视过他的双腿么?”奚凤啸猛然忆起梅六始终是端坐着,负伤后亦未站起,但双腿为长衫遮盖住,难道他是伪装么?他猜不透梅六伪装居心何在,不觉低头沉吟思索。

  欧阳翠华走了过来,附耳柔声道:“别理我姐姐,她就是如此惹人厌恶性情,所以双十年华,一个知心人都无,其实面冷心热……”

  欧阳翠英星目一瞪,道:“鬼丫头,你又在嚼什么舌根。”

  时已将曙,晨风寒劲,飘拂衣袂,奚凤啸目露迷惘之色,答道:“在下实未曾察视梅六是否瘫残,难道他是伪装?姑娘睿智过人,可否解我胸中茅塞。”

  欧阳翠英冷漠如冰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此事似关系着一件阴谋,一时之间也难说清楚,必须抽丝剥茧,假以时日才能真象大白,不然,谬以毫厘足以失之千里,但奚少侠理应速回鹿角堡,如果少侠相信我的话,不妨如此……”

  张晓澜一行赶回鹿角堡,堡中伤亡枕藉,张晓澜吩咐几句后,独自迳向五行楼奔去。他一直就未进入过五行楼,立在邹槐用剑所劈一方缺口前,犹豫了一下,伸手入怀取出夜行火摺,“喳啦”一声,亮起一道熊熊火焰迈步跨入。

  室内景物使他骇目惊心,一双尸体颅裂浆溢,太极图形积如小丘。张晓澜浓皱眉梢,踏步走下地底密室,但见邹槐及麻面妖妇尸体仍在,梅六身形却鸿飞杳杳,只见丹炉上平放着一张信笺,上书:“十载豢养,恩情似海,孤云野鹤,飘零天涯,物各有主,莫可强求,与虎谋皮,祸生眉睫,临别依依,不能尽言。”字体潦草,似是去时扩急书就,显然两腿复原如初,不禁悔恨焦急,又痛于爱子被掳,只感眼前一片昏黑。

  他为人深沉,强自抑制,将梅六所留纸条烧去,一想及爱子,不禁唏嘘长叹,慢慢踱出楼外跃下,身法加疾矢奔至堡墙上。一个黑衣大汉一闪而出,躬身遭:“堡主。”

  张晓澜冷睨了他一眼,道:“你等可曾见到住在五行楼内武林前辈走去么?”

  大汉不禁一怔,道:“未曾,小的始终不知楼内住的是什么人?”

  张晓澜强颜一笑,道:“奚少侠回来了么?”

  黑衣大汉尚未答言,只听一声森沉冷笑随风送入耳中,张晓澜心头一凛,大喝道:“什么人?”急风飒然.一条身影电飞而落。

  张晓澜也算成名老辈,目光锐利,一见此人,不禁惊啊了一声。黑衣大汉钢刀已自出手,刀光电奔,猛向那条身影砍去,凌厉如山。那人冷笑一声,左臂闪电拍出。只听大汉惨嚎出声,仰面倒下,一柄钢刀倒插在心窝内,脏腑尽摧,五官鲜血涌出,气绝身死。

  张晓澜欲出手拦阻已自不及,沉声道:“上官令主,你未免欺人太甚。”来人正是武林枭雄,凶名卓着之老龙神上官相。

  上官相淡淡一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自取死路,怎怨得老夫?”语音突变森冷,接道:“张堡主可是有意与老夫动手么?老夫正要领教。”

  张晓澜闻言心中大凛,自知武功比起上官相来不啻霄壤,但也不能过分示弱,冷笑道:“你我把话说明再动手不迟,请问上官令主来此何意?”

  上官相道:“老朽有一对头人物隐藏在贵堡内,特来索人。”

  “既然上官令主志在索人,为何要与张某动手。”老龙神上官相突然放声哈哈大笑,笑声宏烈,随着夜风四散了开去,回应不绝。张晓澜知他笑中有刺,心如刀扎,只觉按捺不住,但一念及强弱悬殊,生死攸关,硬将心头一股怒火强自抑制压下。

  上官相笑声一定,厉声道:“贵堡主莫责老朽欺人太甚,意欲动手,莫非堡主又改变心意,恕老朽就不知道了。”张晓澜闻言,只觉压下的一股怒火再度又涌了上来,面如火焚,怒芒逼吐。这时堡墙上人影纷纷掠出,手持强弓排弩,张弦待发。

  上官相淡淡一笑,视若无睹,道:“张堡主,最好传令他们退下,万一送死,你又说老朽戮杀无辜,心辣手黑。”

  暗中突掠出周锦涛,剑尖一震,喝道:“上官相,你登门欺人,夜郎自大,我倒要见识……”

  话尚未了,张晓澜抢口接道:“周少侠稍安勿燥,张某还有话说。”周锦涛鼻中低哼了声,跃身退下。

  张晓澜目光瞪着上官相笑道:“上官令主寻仇索人,乃江湖怨冤相报,本属常有之事,为何遣人屠戳敝堡弟兄,掳去犬子。”

  老龙神上官相闻言一笑,道:“堡主不要信口雌黄,含血喷人,老朽虽身列黑道,但也不屑做出如此卑鄙无行之事,不过老朽派来之人,命他们潜入五行楼则有之。”泰然自若,答话轻松。

  张晓澜厉声道:“那郎寿山不是你派来的么?挟我犬子,形同枭獍……”

  上官相哈哈大笑道:“郎寿山并非老朽手下,堡主请将其中详情说出。”张晓澜便将追踪郎寿山经过回堡后一一详说。

  上官相叹息道:“老朽为事所误,一步来迟,致遭此失,梅六看来是真的离堡他去了,双腿已复,诚不可思议,郎寿山已死无对证,不过他绝非老朽手下。”

  张晓澜暗道:“看上官相神情似非虚假,但郎寿山是何来历?”

  上官相眼中两道神光突然猛炽,正色道:“如老朽臆测不差,杀死郎寿山的少年大有可疑,手持利剑无疑是老朽的那口湛卢剑。”

  周锦涛大喝道:“老贼血口喷人,湛卢剑春秋神物,武林奇珍,理应佩戴身旁,寸步不离,怎会落在他人手中。”

  老龙神上官相目中神光如挟霜刃注视了周锦涛一眼,沉声道:“此非你所知,湛卢剑是老朽借与师弟邹槐防身之物,邹槐显然丧命在梅六手中,尸横地穴石室,试想梅六得剑岂能赠与不知来历少年,更谎言诱张堡主赶回堡中相晤一见,待堡主转回时梅六已悄然遁离,那少年又至今迄未回堡,种种迹象不待老朽说明巳知过半了。”

  张晓澜心中猛然警惕,暗道:“此言委实不错。”心头随地为一片暗云所笼罩,对奚凤啸不禁痛恨切骨。

  只听上官相道:“老朽意欲前往五行楼查明梅六去迹,不知可否应允。”语意虽委婉,但声寒音沉,势在必行。

  张晓澜忙道:“自然可以,请。”两人并肩疾行了三步,张晓澜道:“张某还有一事忘怀告知上官令主,梅六临行之前留有一函,内有一句说是此去壶口,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上官相只觉心神大震,道:“留函何在?借老朽一阅。”

  张晓澜道:“为张某烧去,残烬在石室内。”上官机面色大变,双肩一抖,迳身大厅走去。

  陶庆奎与周锦涛面面相觑,随着张晓澜身后步入大厅。陶庆奎道:“贤弟如此怀疑奚少侠,岂不令愚兄寒心,难道愚兄无察人之明么?”

  张晓澜转面微笑道:“上官相之言焉能尽信,但岂能无疑,不过小弟为着犬子生死不明及梅六不告而去,有祸在眉睫预感,是以真忧心不已。”

  天色方曙,一个庄了模样疾奔入厅道:“察堡主,奚少侠负伤回堡,并未救回少堡主。”只见奚凤啸步履不稳走进大厅,一件长衫残破支离,手臂肩股等处血渍未干。面色惨白无神,发丝凌乱,似经过一场极艰危的激战。

  张晓澜急急迎着,面露歉疚之容,道:“连累少侠,老朽内心难安。”

  奚风啸定了定神,抱拳说道:“在下有负重托,惶悚无地自容。”

  张晓澜道:“小儿性命授之于天,老朽亦已看破,少侠不必介怀,让它去吧!不知少伙相遇何人。”

  “五名蒙面老人。”奚凤啸长叹一声道:“他们武功卓绝,在下如非仗着湛卢剑锋利无比,早就血染黄沙了。”

  周锦涛道:“贤弟何来这口湛卢宝剑?”

  奚凤啸答道:“小弟在五行楼下眼见三条黑影迅疾无伦跃登破窗而入,仅在下面窥听动静,只听楼内风声龙锐,金铁交击,喝叱之声不绝于耳,良久,两声惨嚎传出,另一人高声喝骂,但激搏已止,之后便寂静如死,小弟见半晌不闻动静,一时好奇,飞身登楼,尚未跨入,一个须鼎如银背剑老者已疚掠而出,问小弟是何人,堡主何在?小弟据实答复,老者本欲面见堡主,不知为何改变心意,仰首出声长叹道:‘老朽何能又涉身恩怨,飞蛾扑火自焚身。’遂摘下长剑举以相赠小弟,并说明此剑来历,托小弟寻回堡主。”

  张晓澜道:“老朽返转堡中,那武林异人业已悄然离去。”神色黯然。

  突然.厅外又奔入一个堡丁,欢愉满面道:“小堡主已安然返回。”

  张晓澜不禁大喜道:“是何人送回的。”

  “家住十五里外一个老渔人。”只见一个堡丁引着体裁矮小,年在六旬开外的渔翁老人,张晓澜六龄爱子伏在渔翁背上恬静熟睡着。

  这渔翁乃身无武功凡俗之辈,仅说他受一老妪之托护送小堡主到此,老妪已赐他银两,不敢希冀重酬,解下小堡主交与张晓澜后,立即告辞。张晓澜恳留不获,只问明老妪形象穿着后,命家人酬以二百两银子,亲自送出堡门。

  百臂神叉张晓澜匆匆返入厅内,道:“小弟已命厨下送上一席酒筵,为小儿重生致庆,并贺奚少侠获此武林奇珍。”

  奚凤啸道:“在下愧不敢领。”

  厅外四个大汉疾趋而入,将桌面收拾好,三人川流不息送茶,一个黑衣大汉捧着一把洒壶,一一斟酒于杯中。张晓澜笑容满面推请诸人就座,陶璇珠已由内院走入大厅,神情忧郁。周锦涛见陶璇珠神色大感诧异,酒筵之间不便询问,只目注着陶璇珠。陶璇珠自知神态有点失色,不禁嫣然一笑,遥向奚凤啸周锦涛两中间就座。

  张晓澜捧着酒杯立起笑道:“这杯水酒不值敬意,还望诸位干杯。”众人立起举杯就唇。

  突然,陶璇珠忽道:“爹,女儿头晕。”说时,一个娇躯往奚凤啸怀中倒去。

  奚凤啸猝不及防,手中酒杯被撞出手外,叭哒坠地,跌了个粉碎,酒蔽倾泼地面,竟迸射火光,冒起一蓬青烟,张晓澜面色大变。奚凤啸大怒,冷笑道:“不料堡主竟是个伪善良善,人面兽心武林邪恶。”推开陶璇珠,拂袖穿出厅外,几个起落,纵身翻越堡墙,如飞离去。

  奚凤啸满怀愤怒,疾向正东奔去,只觉江湖中尽多外貌伪君子,内心险诈之辈,不禁脑中泛起何湘君情形,款款深情,殷殷相嘱,一一映入眼帘。他不由长叹一声道:“人生得一知己,虽死何憾。”

  一顿饭光景过去,到得欧阳翠英姐妹指定约会之处,只见是一座庵堂,四面翠竹围绕,绿映眉宇,篁韵如簧,清幽恬静。奚凤啸步入竹林小径,一座尼庵已现入眼帘,粉墙刷得雪白,只墨书一个大“佛”字。庵门侧刻有一联:“翠竹黄化群沾化雨,长松细草普荫慈云。”

  两扇门紧合着,奚凤啸击指敲门,敲了一阵,只觉内面久无动静,心中一怔,试用手一推。“呀”的一声悠悠向内晃开,现在眼前的赫然两具无头女尸,衣着正是欧阳翠英姐妹一般,虽然不见面目,但身裁娇俏,肤白招脂,十指纤纤,不是她们是谁?

  血污满地,色凝紫碧,腥臭直刺入鼻。奚凤啸只觉鼻中一酸,目中淌出两行英雄泪,他断定是太极双环刘文杰,不禁把刘文杰恨入骨髓,喃喃自语道:“贤姐妹如英灵不昧,当助在下找得大仇,剖胸摘心,以慰贤姐妹在天之灵。”

  忽闻门外一声轻笑道:“男儿泪贵如金,岂能轻洒。”奚凤啸霍然一惊,旋身四顾,只见一癯颜鹤发黑衣老妪,凤目神光清澈,嘴角含笑,凝望着自己。

  老妪含笑道:“这一双女尸是谁?”

  奚凤啸怔了怔神道:“是一双同胞姐妹,不知遭何人杀死,竟丧其元。”

  老妪目露怜悯之色道:“知心爱侣,一朝玉殒香消,其痛可知。”

  奚凤啸不禁面红耳热,道:“一面之雅,何可谓知心爱侣。”

  老妪神色庄重道:“男女相悦,一见钟情,不能以朋友之交久暂而论,老身偶经此处,见是尼庵不禁动了歇足念头,却不料竟遇上此事,老身倒要伸手过问此事。”

  奚凤啸道:“只怕你老人家管不了。”

  “为什么?”

  “无头公案,在下只感茫无头绪,你偶经过此庵,何能找出端倪。”

  老妪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身坚信终有水落石出之日。”说时,面色微微一变,疾然转身,右掌向外一拂,厉声喝道:“什么人?”身形疾掠而出。

  奚凤啸心中一动,暗道:“莫非是太极双环刘文杰。”纵身一跃,掠出庵门。

  只见一双鸷极狞恶黑衣汉于,目露凶光,背林而立。右立一人颊上长着一粒钱大黑痣,一见奚风啸随着老妪掠出,身形一掷,疾逾闪电,擦过老妪身侧,落在奚凤啸面前,阴阴一笑道:“阁下可是姓奚么?”身法轻灵,迅疾无比。

  奚凤啸沉声答道:“在下正是姓奚,尊驾来意为何?”

  那人冷笑道:“向阁下讨还肩头长剑。”

  老妪疾然翻回,横在两人中间,目光向颊生黑痣的匪徒打量了两眼,道:“老身多事,请问两位来历姓名。”

  另一黑衣汉子突一跃则至,冷冷一笑道:“阴阳二绝之名无人不知,何况行走江湖,当知来历。”

  老妪大笑道:“原来是你们一双怪物。”一指颊生黑痣之人道:“他当是孔繁,你必是凶名久着的元泰。”随即面色一寒,叱道:“你们何从知道奚少侠身在此处。”

  孔繁狞笑道:“老婆子,孔某找的不是你,何必多自哓舌,难道不知阴阳二绝出手狠辣无情。”

  老妪道:“阴阳二绝可吓不了老身。”

  孔繁目中泛起一抹杀机,身形电欺,右手一招“手弹五弦”攻出。招式神奇,一击之中攻向人身五个不同的部位,荡空手影举起一片阴寒劲风。老妪冷笑一声,食中二指疾骈,身躯一个旋转,一招“后羿射日”,迅疾无伦点向孔繁的掌心,其快如电,拿捏之准,武林罕睹。

  孔繁不禁心中一惊,式中至中途,扫式疾变,瞬眼间已是攻出三招,着着逼攻,劲风四溢。老妪显然是一武林高手,孔繁出式快,她变招亦是奇快无比。片刻时分,两人已是数十招过去,出手辛辣,招式愈来愈奇,攻向部位却是致命重穴,锐啸劲风,逼起了一片断草尘沙漫空飞扬。

  元泰见奚凤啸目注两人激烈猛搏,似聚精会神,心无旁鹜,凶目中突泛杀机,偷偷蹑向奚风啸而去。一跃奚凤啸身侧七尺左右,元泰突然身形一塌,两臂猛伸,脚尖点地,用力一踹,扑势疾如奔弩,挥掌一式“封云闭月”发出如山潜劲。

  奚凤啸幼居武林世家,江湖险恶早有传闻,如今身历其境,更感云谲波诡倍于耳闻,自力拚太极双环刘文杰及鹿角堡之事,益发加强了警惕。他眼角已瞥见元泰蹑来,心笑一声,功行两臂暗中蓄势戒备。此时元泰猝然发难猝袭,一股劲风压体将至时,猛然吐气开声,双掌一推硬接。

  元泰掌心一热,两臂酸麻,暗惊道:“好小子,居然武功不差。”两臂未撤,身形一横,右手一式“回风舞柳”拂出,五缕指风分袭奚凤啸五处重穴。出式玄诡绝伦,而且迅如电光石火。掌辣怪异,脱出了武学范畴之外。

  奚凤啸武功火候经验比起阴阳二绝等绿林怪杰,黑道凶邪相较,实不啻霄壤之隔,他只仗天赋异察,博闻强识过目不忘,胸罗武学绝招奇式几乎包括了各门各派不传之秘,更经何湘君传授上乘心法,他又悟性极高,触类旁通,功力在不知不觉中突然猛晋。

  但他能将胸中所记,融会贯通,恃以见奇制胜,元泰毒招才及半途,他塌身后跃,攻出一式少林心法“金豹露爪”,指运暗劲,穿胸飞出,疾变为武当绝招“玄鸟划沙”,指带破空锐厉劲风,迎攻而去,恰为元泰“回风舞柳”克制奇招。

  元泰不禁大骇,猛萌杀机,心知对方年岁虽轻,身负武学却神奇莫测,只觉此时如不除他,异日必成绿林道上心腹大患,转身疾飘三尺,朗笑道:“武功高明,兄弟委实钦佩,多年来,兄弟有一套遵行规矩,一击不中,决不再击,除非再度结怨,但兄弟有一事不明,意欲请问……”

  老妪与孔繁正激搏猛烈,在出奇招,辛辣凌厉,抢制机先,但老妪却频频关注着奚凤啸,耳闻元泰话声,高声叫道:“奚少侠,留神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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